回鄉記

來源: 玉壘關於 2010-10-31 19:29:58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701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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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朋友聊天，他們聲討國內的民不聊生。說窮人在市場上撿菜吃。剛剛又看到網友的回鄉雜記。我也寫一篇吧

一，擠火車。
我是坐火車從巴黎到北京的。也就順水推舟，坐火車從北京到四川廣元。我隻買到站票。去擠車的時候，發現火車至少超員三倍以上。我被堵在車門挪動一下都很困難。再別說找個地方坐坐了。有個“同門”，也就是同擠在一個車門的人說，到了學生潮，一直都是這麽擠，不過，現在擠火車的人穿的衣服可比幾年前光鮮多了。

二，餐車。
正在寸步難行，外麵的乘務員大喊一聲說，餐車有座，還可以登記補臥鋪。我趕忙擠出來，然後又擠進餐車。接著就發現，補臥鋪是不可能的。
當然，坐在餐車也不是免費的。那會兒是晚上九點。列車員讓我們買了頓晚飯。三十元一個人。一飯一菜。作的還不錯。不過那會兒大家都剛吃過飯。基本上就浪費了。晚上12點，列車員又讓我們買了宵夜。也是必須買的。三十元一個人。有咖啡，茶，點心。我喝了口咖啡。比星巴克的還要難喝，居然。
早上，又讓我們買了頓早餐。豐盛可口。也不貴，十元。

三，列車員。
列車員一會就來推銷各種小商品。吃的玩的，用的。比如小板凳。8元錢一把。同座說，這種板凳市場上也要5元錢一把。又說列車員們其實很辛苦，工資又很低。他們販賣的東西大多都還新奇實用，也還不貴。比如5元錢的小玩具，5元錢的吊墜之類的。

四，災民
大概是到了陝西和四川交界的一帶吧。上來一夥四川的年輕人。他們本來都是在甘肅舟曲打工做生意的。看起來都穿得精神而且精幹的樣子。舟曲泥石流後，他們打理好各自的事物，然後在甘肅的隴南市稍微休整之後，搭上這趟列車。準備回去休息幾個月後再回舟曲去。
他們相互說起那天晚上的驚心動魄。有個男的說，轟隆隆的背景下，還有遠近的尖叫。他說他一聽到那種叫法他就曉得了，這是臨死前的叫。叫的人已經死了。他沒有穿鞋，爬起來就跑出去了。他還以為是地震。
還有個年輕的女孩子是在白龍江邊的夜市擺攤子的。她說白龍水上來得很快。突聽有人喊：快跑。一瞬間，水就到腳背了。她還想把卷簾門放下來。下個瞬間，水已經齊腰還是齊胸了。
然後他們說起溫相去的場麵。他們說他們如何從頭到尾跟來跟去，有個小夥子說，他又一次差點就能握上手了。就那麽一瞬間，被別人握去了。
他們還說，這幾天舟曲到處都很臭。那個聽到死人叫小夥子說，他跑回去取被子，不小心被泥巴沾到手，泥巴都是臭的。那是。。。。。。。
他們說，這次至少要休息兩三個月才能回去了。

五姻親
因為我擠火車的事情，我爸爸罵慘了我了。不過他還是和我家的一位姻親去廣元火車站接我。我一下車，有個小夥子拉客，他說，上車上車，還有一位客滿，就出發了。。我正納悶，怎麽這麽好的車，這麽精幹的小夥子。
接著我就反應過來，這正是我家的姻親，開玩笑呢。
這姻親貧困山區出身，小學輟學，幫人放過羊，啥苦都吃過。然而終於自己成立個建築公司。目前，承包公路，水渠等各種工程。他比我小兩歲，不過，在我麵前，他就聲稱他比我大五歲。好歹讓我舒服了一些。
我在國內就知道他的事情。我擔心過他那些公路之類的工程質量。我一直和家人說要他注意了，成敗事小，人命關天。我家人說，這個放心，他的工地非常好，甚至被評為標兵工程作為示範。
一路上，他說起最近的工程款還沒有到位，我問他那是不是要拖欠工人的工資啊？他說，怎麽敢。尤其我們這種前年地震的災區地帶。如果有工人上告，他的公司的名字立刻就上了黑名單，下次投標，就很困難了。
等我走的時候，聽他已經借了若幹萬給工人們發工資的事情。

六堵車
我們遇到泥石流了。那是國道上。如果早十分鍾，可能我們就過去了。可惜就差了這十分鍾，我們被堵了六個小時。我們前麵大概有10輛車。後麵堵住的車連綿不見尾。我立刻想起我中學物理老師老讓我們好好學習，他的名言是，你不加油的話，很可能就是分數線下麵被堵住的頭一個。這被堵住的六個小時，我被爸爸罵得狗血淋頭。說我為什麽不直接坐飛機坐到離家很近的九寨溝機場。害得現在全家上下幾十口擔驚受怕。

七繼續堵車
我們到的時候，搶修的挖機已經到場了，兩邊插著紅旗，飄揚的非常氣派。然而滾下的有超大的石頭。而另外一種專門應付大石頭的大型機械，叫什麽我忘記了，還在路上。後來又埋了炸藥，好像又因為什麽原因沒有引爆。
不過，人們都還是說，很快就能通車的。他們說，我們後麵堵的還有去救災（舟曲）的車，還有去九寨溝的旅遊的外國旅行團，他們不敢耽擱的。
這前麵一個理由讓我欣慰。後一個理由卻讓我有些惡心。外國人的時間比我們值錢？啥邏輯。如果不是剛剛罵的我狗血淋頭的爸爸在場，我一定去挨個宣傳我的意見了。奈何。

八堵車結束
我們餓得死去活來。就在鄰近的小村長買了方便麵。有人把垃圾亂丟，就有村民來說，我們是有垃圾桶的。態度和藹態度堅決。
精神麵貌之外，我一並豔羨了他們的漂亮的新房和果實累累的院子。
終於，那個大機械來了。看著另外一處山體在鬆動了。好在大機械三下五除二，把大石頭搞定。看石頭飛滾下懸崖，不亦快哉。
我們又上路了。

九水庫
沿途遇到很多小水庫。都是最近幾年才修的。有個水庫正在放水，氣勢磅礴。水一直打到對麵的山上。家人指著對麵說，看，半麵的山都被打塌了。
水庫上波光粼粼，固定了很多大鐵桶。鐵桶上還有小屋。旁邊小舟來往。那是網箱養魚的。
我記得修長江三峽的，反對意見曾經提出，要大力發展長江上遊的小水電。

十家人
全家都在等我。有個堂弟即將要當老師了，全家為他高興。以前有段時間大家都覺得文教衛生是冷衙門。現在卻都覺得這種職業穩定又體麵。
另外一個堂弟算是官二代。大家都很為他的荒唐而擔心，誰知道，這放假回家他都主動要求去爸爸單位做零工。大太陽底下在基建工地上做工人。推小車，搬磚頭，同去的我那未來的人民教師兄弟幹了一天就逃了。小弟卻做得熱火朝天，而且和工友們稱兄道弟，打成了一片。到了下次放假，他又去工地幹活了。
大家的擔心頓減。我為他們的驕傲而驕傲。
濟濟一堂，獨缺我小叔。泥石流後，上遊有個堰塞湖。叔叔是解決這個危湖的負責人之一，他必須堅守在現場。他回來看我一眼，然後指示我國內形勢一片大好之後，就又東奔西跑去了。
後來，我爸爸說，以前做幹部的，拍馬溜須就可能混得很好。這幾年，你必須要能幹，幹實事，做出成績，才有提拔的可能。別的都是次要的。

十一同學
同學們好像都過得蒸蒸日上。為我獨窮。他們勸我回國，我說其實有些擔心貧富差距帶來的負麵影響。在基層工作的同學說，這幾年的富民政策還是不錯的。
我就想起家裏要找保姆，我們這種窮困地區，以前幾百元搞定。現在一千元以上，包吃包住，還難找到好的。據說年輕人們寧願出去打工長長見識，找找機會。

十二疫苗
帶家裏的孩子去打疫苗。居然隻需要疫苗本就夠了。媽媽說現在給孩子們的疫苗不但免費，而且國家要求達到一定的覆蓋率，否則就是防疫部門的失職。
媽媽以前是做婦幼保健的，以前也去學校打過疫苗。她回憶起來說，那個時候，大部分疫苗都是要錢的。而且疾病流行的季節，花錢都買不到。

十三餓死街頭的人
這次回去，聽到老家一個著名的才子餓死街頭了。這個故事我寫過了。這件事情對我的印象，和在家鄉看到的蒸蒸日上，同樣給我極其深的感受。
此外，我要感慨一下，小時候，我常去遊泳和釣魚的水渠，被蓋起來，上麵修了公園。雖然公園小巧而漂亮，雖然，那個水渠其實水深而且有暗流，事故頻出。然而，我還是懷念那個悠閑自然之所在。

回到巴黎，大罷工開始了。
順便說一下，昨天和朋友們聊天，是因為下班早。我每周工作三十五個小時，閑暇時間一大把。我也想多工作些，然而法國法定工作時間就是這樣，多了老板要多給我不少加班費。他當然不幹。
昨天喝咖啡的地方，是薩克奇當選後慶功包下來的咖啡館。朋友除了罵中國，也罵薩克奇，說他不顧國民利益雲雲。。。
我邊聽，邊上網，心裏暗想。。。。。
讓罷工來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