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叔很會剪樹枝，去年經他修剪後，我家陽台上的馬奶子葡萄今年大豐收。每天早上媽媽都剪下來一大塑料袋送人。每天晚上，還要再剪下一些招待來看我的親朋好友。我吃葡萄吃到舌頭都起了泡。就算是這樣，每天都有很多葡萄熟透腐爛了。看著可惜，堂姐自告奮勇說讓她做葡萄酒吧。
臨我離開家的前兩天，陽光明媚，是勞動的好天氣。小孩子們負責剪葡萄。我走的時候，他們都還不懂事，現在已經可以幫忙打下手了，還做得有模有樣。大媽說，看著這些孩子就像是韭菜一樣，一茬茬長起來了，然後感慨自己老了。然後就放開心胸邁開大步打麻將去了。當初買房子的時候，爸爸特地買到伯父門跟前。妯娌們的小矛盾當然也有，但是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風吹吹就過了。
堂嫂們和堂姐負責挑選和清洗。而我把洗好的葡萄撈起來拿去曬幹水分。而我走的時候，家裏新添的人口，我的侄女已經一歲多了。她負責搗亂。她把扔掉的枝葉重新丟到幹淨的葡萄裏麵。她工作專注，一臉的成就感。 有一會兒，我媽媽被蜜蜂蜇了一下子。大家忙著給我媽媽查看。侄女兒就跑下樓，然後哭兮兮地拖著爺爺上來看。我爸爸又一次大受感動。
上一次感動我爸是幾個月前全家人去遊泳。我爸爸紮個猛子在水裏不見了蹤影。侄女嚎啕大哭，她還不大會說話，她指指她最喜歡的姨父，指旁邊每一個大人，又指指水麵一個勁兒地說，去。。。她姨父逗她說，可是我不會遊泳，你要我跳下去淹死嗎？侄女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爸爸因為某種傳統思想根深蒂固，侄女出生後他氣得一個月都沒有去看。然而現在，他的傷心秘事隻好找別的理由發泄給我們。侄女隻要嬌滴滴，脆生生地喊，爺爺。爸爸就趕快一邊答應，一邊滿臉就笑開了。
我總在電話裏聽我媽媽講些事。我媽媽說，他不承認，其實孩子走幾天他就想了。
經過幾次揀選，晾幹，最後一共有四十多斤葡萄。堂外甥等幾個孩子們早就跑不見。外甥是伯父的外孫。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我家。那時候院子裏的好果子首先是他的，他威脅我們最常用的一句話就是，我要走了，讓你們想死我我也不來了。那種自信，就好像我侄女現在我伯父家裏每天翻箱倒櫃，堂嫂問，這是在誰家？侄女就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說：娃娃。
堂姐堂嫂子們用打漿機把葡萄都打碎了，然後和一定比例的白糖混合，裝進純淨水的大桶裏麵密閉起來。有人說需要白酒作引子。堂姐卻不用。
我堂姐是個倔強的人，我爸爸不滿她因為太任性而導致感情破裂而離婚。離婚不久，我堂姐就生病了，一個人住在外地要做手術。最初，她把情況隻告訴了我爸爸一個人。手術後，爸爸找車接她回家養病。堂姐說，手術前，我的兩個嫂嫂都趕去伺候他。在進手術室之前，三個人都手機都不斷地響。全是我們一大家子。她那會兒就想，什麽都是假的，血緣才是真的。
這卻倒也未必，這次回家我就聽到家裏有個闊氣的朋友，而他的似乎精神出了問題的哥哥餓死街頭了。我想那個朋友隻有這一個兄弟，何況他們兩個都是離了婚的。給哥哥一口飯吃，將就著也是個伴兒。我糾結了一陣子。不過現在隻好感歎個人造化了。
前幾天媽媽打電話說，葡萄酒已經釀好了。醇香而且有後勁。我想那些葡萄都是仔細選出來，洗幹淨的，自己認真做的，當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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