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薩布蘭卡》視頻 Casablanca video clip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的第二天,華納電影公司一名審閱劇本的人聽了羅斯福總統的廣播講話後,心潮澎湃,立馬決定要物色一部反法西斯戰爭的劇本投拍,以向英雄致敬。剛巧《人人都上裏克酒店》(Everyone Comes to Rick's)這個舞台劇劇本送到。不久,製片人哈爾·沃利斯(Hal B Wallis)和導演邁克爾·柯蒂斯(Michael Curtiz)就搭建了一個國籍繽紛的演員班組:
瑞典人英格麗 褒曼(Ingrid Bergman)演依爾莎,
美國人亨弗萊·鮑嘉(Humphrey Bogart)演裏克,
奧地利人保羅·亨萊德(Paul Henreid)演拉茲洛,
德國人康拉德·維德特(Conrad Veidt)演司特拉斯少校,
英國人克勞德·雷因斯(Claude Rains)演雷諾中尉,
他們全是一流演員。不過,雖然陣容強大,《卡薩布蘭卡》在1942年5月開拍時,卻隻有半部劇本。所以在拍戲過程中,製片人沃利斯不斷與編劇愛潑斯坦兄弟(Julius J. Epstein & Philip G Epstein)發生爭執,導演柯蒂斯則在每次便餐時和製片人大吵,其結果是劇本不斷地被修改。
英格麗·褒曼在她的自傳《我的故事》裏說:“我們每天都是臨時湊集起來研究對白。他們每天給我們一些台詞,我們則試圖了解其意義。誰也不知道劇情如何發展、怎樣結束,也就無法掌握所演角色的性格…… 我一直想知道我愛上了誰,是保羅·亨萊德扮演的反法西斯抵抗運動領袖維克多·拉茲洛,還是亨佛萊·鮑嘉扮演的酒吧老板裏克。”而導演邁克爾·柯蒂斯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他也不了解這個故事到底要如何發展,所以他含含混混地跟英格麗褒曼說:“你到底是愛誰我也不太清楚…… 介於兩者之間吧。”
褒曼因此完全無所適從,在影片中,她說:“我不敢用含情脈脈的眼光打量拉茲洛,因為接下來我就得用一種不包含愛情的目光望著裏克。”而亨弗萊·鮑嘉每天拍完戲就跟人抱怨說:“我每天要問:‘喂,今天我到底演什麽?怎麽演?’每次,我都被告知:‘我們還沒有肯定,演得好一些就行了。’”
然而,正是褒曼舉棋不定的眼神和鮑嘉頹唐熱烈的注視成全了這部影片。
同時,《卡薩布蘭卡》也在這種境遇裏擺脫了好萊塢定身度造的模式,雖然這部影片最終成為愛的傳奇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了好萊塢兩大巨星的互相輝映,卻是“褒曼看著鮑嘉”這個動作令這部影片邁入了不朽影片的行列。因為褒曼的“看”基本上成了好萊塢的一個十字路口:或者讓褒曼遊移的眼神引導這部影片,或者讓她立即作出選擇。而導演柯蒂斯最後也在“褒曼看鮑嘉”的眼神裏獲得了真正的靈感,他每天和愛潑斯坦兩兄弟一起修改劇本,完全忘了他們拍攝此片是為了向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致敬,最終的拍攝似乎隻是為了記錄一個動作——看——的命運。柯蒂斯在他的拍攝筆記裏說:“戰爭背景不過是個借口。”我們因此可以毫不費力地推斷說:柯蒂斯的每場戲不過也是個借口。
《卡薩布蘭卡》的真正主題是:褒曼的看是如何主宰一部影片的命運的。《卡薩布蘭卡》一共拍過三個結尾:一個是褒曼和維克多一起乘飛機飛出卡薩布蘭卡,裏克被逮捕;一個是褒曼和裏克走掉,維克多犧牲;第三個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版本,裏克送褒曼和維克多離開,自己也巧妙脫身。拍到第三個結尾,當所有人看到褒曼用那麽一種生離死別的目光看著鮑嘉時,柯蒂斯說:“我們都莫名其妙地相信,《卡薩布蘭卡》的結尾隻能如此了。”
褒曼在她的有生之年被問得最多的就是有關《卡薩布蘭卡》的拍攝,她自己一直也很納悶,於那樣一種稀裏糊塗的境況下拍出的電影竟然在第16屆奧斯卡頒獎晚會上成了所有獎項的焦點,所以,在她的回憶錄裏,她十分不解地寫道:“也許是因為這部電影和我們的戰爭有關,所以成了一部經典之作!” 她大概不會理解,正是她曖昧曲折的眼神把一個動作和一部影片帶入了現代經典的範疇:動作有它自身的命運和邏輯,一旦它被表現出來,它就可能篡奪一部電影的最初意圖。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導演何蒂斯的這種當時令所有演員大為頭痛的工作作風,日後竟鬼使神差地成了一種現代的、“大師”的工作方式,比如,香港的王家衛就是這麽一天天寫劇本一天天拍片的。
(選自《非常美 非常罪:毛尖電影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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