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巨流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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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讀一本書:齊邦媛的《巨流河》,很親切也很震撼,看書時經常會覺得周身有絲絲涼意,那也許是心靈顫動,欣喜莫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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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流河,是作者齊邦媛的母親河,也是我的母親河。這部史詩般的家族傳記,打動了很多人,可是在我這個跟作者年齡相差半個世紀的小同鄉看來,感動喜歡之外更是多了一番滋味。那遙遠的巨流河水,也夜夜拍打著我的夢,雖然我離得比齊邦媛還要遠,她是隔著渤海,黃海,東海的遙望,而我,還多了一個深深的廣闊無垠的太平洋。


巨流河,其實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原來,她就是遼河,那滋潤了半個東北平原,哺育著我們無數東北人長大的遼河。遼河是中國東北地區南部的最大河流,是中國七大河流之一。發源於河北平泉縣,流經河北、內蒙古、吉林和遼寧4個省區,在遼寧盤山縣注入渤海。全長1430公裏,流域麵積22.9萬平方公裏,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



遙遠的巨流河(上)
(圖片來自網絡)

齊邦媛,是遼寧鐵嶺人,出生於1924年元宵節,抗戰中在南開中學和武漢大學外文係學習,畢業後於1947年去台灣,任教於台灣大學外文係,一生與文學為伍,致力引介英美文學到台灣,並將台灣文學英譯推介到西方世界,被譽為台灣文學的知音。文壇人稱她為:永遠的“齊老師”。啊,原來她還翻譯過我非常喜歡的《城南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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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zh.wikipedia.org/zh-cn/%E9%BD%8A%E9%82%A6%E5%AA%9B



《巨流河》這本書,最先吸引我的,是她的名字,因為我還沒有讀過一本以我家鄉的河流作為名字,而又寫得這樣精彩動人,廣受推崇的書。當然,還有像陳文茜說的:“終於有一個那個年代的女子,以一生的回憶紀實,為我們填補歷史的空虛與不足。” http://tw.nextmedia.com/applenews/article/art_id/31794449/IssueID/20090718



這本書,真是既有不盡的鄉愁,不斷的思念,更有沉重的曆史,珍貴的事實;作者,曾經是純真多情的少女,在戰爭的巨輪上演繹了美好難忘的青春故事,也是曆史變亂的當事人和見證者,以八十高齡的凝眸回首,記錄了我們民族不能忘懷的記憶。



果然,在書裏我找到了她,那個生長在黑土地上的小女孩,她有那麽多我熟悉的兒童記憶:家鄉的粉紅色的芍藥花,我的奶奶家也有;野外苦澀鮮嫩的“曲末菜”,我小時候也挖過;天上一陣陣人字形的雁群,我也曾經翹首遙望過。不過小小的齊邦媛,還有父親離家在外的流離無奈,母親喪失幼子的深重傷痛。帶著這些幼稚而清晰的故鄉印象,六歲的她跟媽媽離開家鄉投靠爸爸,在南京開蒙上小學。從此開始了漂泊的生涯,再也沒有回來久居。



齊邦媛的父親,原來是中國近現代曆史上不得不提的一位政治人物,他叫齊世英,早年留學日本和德國,歸國後投身軍政,參加國民黨,他的國民黨黨員證是遼字一號。他曆任國民參政會參議員、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中執委、立法委員等職。他曾經在東北軍支持郭鬆齡反奉,也有人說他在西安事變中有重要的作用。到台灣後因為反對台電漲價,曾經遭國民黨開除黨籍,後長期支持和參與黨外運動,也曾經參與籌組反對黨“中國民主黨”未果。不過在家人的眼裏,他就是溫和潔淨的的君子,清廉正直的理想主義者。



從南京到北京和天津,齊邦媛目睹父親參與和組織抗日活動,那時她得過肺病,因此度過了一段“撒石灰的童年”,從此因禍得福,讀書漸漸成了她深植生命的終身興趣。後來他們回到南京,在家裏接待了很多東北到南京的學生,齊家的酸菜火鍋和黃瓜蘸大醬,溫暖了流亡學生的思鄉之心,也給少小離家的齊邦媛,增添了更多故鄉的懷念。



在南京,十二歲的少女認識了十八歲家破人亡的青年張大非,他有憂鬱溫和的笑容,他的父親被日本人燒死,他在寒風與恐懼中給了少女珍貴的同情與關懷,“數十年間,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每看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山,總記得他在山風裏由隘口回頭看我。”



七七事變,國破家亡,“萬裏長城萬裏長,長城外麵是故鄉……”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深沉悠揚的歌聲,讓無數離家的東北遊子潸然淚下,熱血沸騰。張大非再次改名“張大飛”,走上與鬼子決戰於藍天的道路;齊邦媛一家一路逃亡到了四川,在那裏她進入南開中學,受教於張伯苓校長。



她深情的寫到:“蘆溝橋開戰後,南開是第一所被日本人炸毀的學校,也是第一所在後方以長期抗戰為信念重建的學校。南開中學在抗戰最艱困的八年中,教育了數萬青年,每個人幾乎都是張伯苓精神的延長。張校長創業立世全靠堅強的愛國精神,他就是校歌裏\"巍巍我南開精神\"的化身。不論前線戰報如何令人沮喪,日機轟炸多麽猛烈,在張校長的帶領下,我們都堅信中國不會亡。張校長的身影永遠留在學生心裏。他奮鬥的心血都沒有白費,他說的話,我們數萬學生散居世界各地都深深記得,在各自的領域傳他的薪火,永恒不滅。”



在戰爭的歲月裏,她長成了“炸彈下的文藝青年”,“許多畫麵烙印心中,後半世所有的平靜及幸福歲月的經驗,都無法將它們自心中抹去:這當中,最深刻、持久的是自十三歲到二十歲,在我全部成長的歲月裏,日本人的窮追猛炸。每一天太陽照樣升起,但陽光下,存活是多麽奢侈的事。” 臨別南開,她寫下了:“默林朝曦,西池暮靈……而今一九四三春風遠,別母校何日重歸來……”是呀,而今一九四三春風遠,時光一去六十七年,母校風光也不複舊時顏!



沙坪壩六年,張大飛來自雲端的信,成就了少女最美的夢,夾雜著炮彈戰火的恐怖和藍天白雲的浪漫。第一次情不自禁的當麵讚美,第一次聽見伊人心跳如鼓聲。“一九四三春風遠矣。今生,我未再見他一麵。”參加了飛虎隊的張大飛,最終以身殉國。



南開畢業,齊邦媛沒有遠涉昆明上西南聯大,而是在成都進入武漢大學,經教務長朱光潛先生勸說,由哲學係轉入外文係,受教於陳西瀅,袁昌英、陳寅烙等先生。



朱光潛先生的英詩課,以教育文學品味為主,第一組是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晶瑩璀璨的《露西組詩》(The Lucy poems)。最後一首《彼時,幽黯遮蔽我心》(A slumber did my spirit seal?) 成了齊邦媛六十年來療傷止痛最好的良藥之一。而講到《瑪格麗特的悲苦》(The Affliction of Margaret)時,朱光潛先生眼淚流下雙頰,突然把書合上,快步走出教室,讓學生看到了文學名師至情的眼淚。然後作者還寫到了老師講過的很多英語名詩,比如雪萊《雲雀之歌》和濟慈《夜鶯頌》,很高興我讀到這一部分,可以作為學習英國文學的教材。朱光潛先生說,世人讀過雪萊的《雲雀之歌》再讀這《夜鶯頌》,可以看到浪漫時期的兩種麵貌,以後你讀得愈多愈不敢給Romanticism一個簡單的“浪漫”之名。



戰爭和政治,永遠比風花雪月和浪漫詩意更有力量,作者的南開生活,也提到校友周恩來多次在周會演講。“他顧念老校長的立場,隻談建國強身,趕走日本倭奴,成為世界上文化大國等等,似乎從未為共產主義宣傳。事實上,他本身獨特的吸引力就是最好的宣傳,很多人藉由他溫文儒雅、充實淵博的風格認識了共產黨。青年人怎會想到當政府正規軍在全力抗日的時候,他們用種種方式滲透了後方,勝利後,再由傷亡疲憊的政府手中奪取政權,然後用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極權控製穩固了政權。”



而作者認識到:“在我生長的家庭,革命與愛國是出生入死的,有情有義的,最忌諱翻臉無情,出賣朋友。從此以後六十年來,我從不涉入政治,教書時連校園政治也不參與。”從不涉入政治,對於她是正確的選擇,然而,作者的寫作,沒有政治立場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在政治的殘酷無情和命運的翻雲複雨之外,追求文學和詩歌的美好,就象濟慈的詩,“在黯黑的濃鬱芳香中傾聽,在夜鶯傾瀉心靈歡欣的歌聲中,迎向富足的死亡,化為草泥。”也許,這就是作者和詩人的心靈呼應之感。


應該是1945年吧,作者寫到:“四個月之內,羅斯福逝世,陳納德解職,張大飛戰死。這一場戰爭帶著無數人的憾恨落幕,惠特曼《啊,船長!我的船長!》,那強而有力的詩句,隔著太平洋呼應所有人對戰爭的悲悼:啊船長!我的船長!可怕的航程已抵達終點;我們的船渡過每一場風暴,追求的勝利已經贏得;港口近了,聽啊那鍾聲,人們歡欣鼓舞,所有的眼睛跟著我們的船平穩前進,它如此莊嚴和勇敢;可是,啊,痛心!痛心!痛心!啊,鮮紅的血滴落,我的船長在甲板上躺下,冰冷並且死亡。”



齊邦媛真的是永遠的“齊老師”,她所介紹的英文詩歌,都是我以前讀過,喜歡,卻是一知半解,不得其詳的。從此我把她當做我的英文老師,跟著她的文字,再一次去領略詩歌的美妙和語言的精髓。


書讀未半,貿然提筆寫讀後感,其實這樣的書,是應該捧在手裏,夜深人靜之時,細細品讀的。真希望有一天,有機會,給這位“齊老師”奉上一杯清茶,聆聽她漫長的回憶,跟她聊一聊故鄉,聊一聊南開。唉,既然很難,那就買一本書,好好讀幾遍,隻當有緣受教於齊邦媛 “齊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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