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三年後,我回到總部,和西妮卡同屬 ‘中央直屬機關’,又麵臨10年前的同樣問題:要不要參加‘影子內閣’。仗著已是老工作人員,這回,我連一次都沒有去敷衍。不料半年後,一場風暴平地而起。原來,芬蘭有法律,國家機關的任何永久位置,在聘人做了半年後,要再次向社會開放,公平竟爭,沒人爭得過,才簽正式合同。我拿的正是大學永久位置,卻混混沌沌,更本不知道有這規矩,一門心思在考慮怎麽改革很多明顯不合理的地方。
我們的老教授已退休,移到美國去做教授了,因為在那時,芬蘭最高退休年齡是65歲。我那貴族教授健康的很,每周打網球,腰板筆直,思維敏捷,步伐猶如年輕人,但也不得不退休,去了美國另打天下。接任的女教授也是醫學遺傳界的泰鬥,但她正在美國身兼數職,要一年多後才能回來。老教授的第一批弟子,已成長為各學科的帶頭人,有些已有副教授或教授頭銜,但從大學的官僚眼光來看,應該先安排比他們年紀大的。於是我們得了一位代理主任,離退休還有一年。他少一事好一事,睜一眼閉一眼,坐在這個他不熟悉的位子上,舒舒服服地等退休。當頭的一無能,下麵必定翻天,象西妮卡這樣的厲害腳色,那能等閑視之,我已聽了她不少抱怨代理主任的話,也難怪她,科室確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一天,代理主任約我談話,我很高興,他終於想到了我。我認真準備材料,要向他顯示接管工作半年來的成績。一進門,還沒坐穩,他劈頭就問 『你能在其它地方找到工作嗎?』我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看我坐在那裏,不說也不動,隻好自己說起來:大家對你意見很大,你不負責任,雲雲。我說,請拿出證據。他說,西妮卡說....... 。我這才知道,她在主任麵前告了我不少狀。我當然要辯解,說明她所說的有些不是事實,有些有事實影子,但那是我的改革措施,不是不負責任,我給他指出,什麽什麽不合理,作為一個受過正規醫學訓練的人,你覺得應該改嗎? 那主任說,我管不了那麽多,隻要大家沒有意見。談話不了了之。
但是,我的正式合同也被懸在半空。我打聽到了,原來外麵有人要爭我這個位子。既然當頭的如此無能,我隻好自己打‘保衛戰’了。此時,那批和西妮卡一起喝咖啡的人,見到我訕訕的,打招呼都不自然 。保衛戰打到六月中,還沒結果,我覺得自己已經 做了所有能做的,結果就交給上帝吧,於是自管自休假去了。三周後回來,秘書來找我,那訕訕的樣子沒有了。她拿出合同的副本,說,我不在時,她代我在永久合同上簽了名,因為六月底一定要通報大學,我當然連聲謝她咯。後來知道,代理主任不敢貿然踢掉我,但也不敢得罪另一個更厲害的,最後他讓一批少壯派學科帶頭人開會決定。會議上,意見一邊倒,要把我留下,並認為西妮卡也 是位好工作人員,沒有惡意,隻是兩人性格不合、觀點不同而已。
影子內閣成員的態度很象我在國內文化大革命時的經曆。在文革初期, 我因貼大字報被批,同班同學們見到我訕訕的,打招呼都不自然。當然,在中國,事情沒有到此了結。後來風聲緊了,連招呼都不打了,壞一點的,跑到指導員麵前添油加醋,落井下石,最後沒事了,那最早跑來和你套熱呼的正是那下石最重的。
芬蘭人,中國人,人性何嚐不是一樣的!芬蘭人的人性不比中國人好,乃是製度比中國好。好在沒有政治攪和在學術裏;好在教授們能申請到經費,不是靠勢力,乃是靠學術實力;好在製度民主,任何雇員都有工會作後盾,保障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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