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是不吃牛肉的,因為我覺得牛是人類的朋友。
小時候,當小鎮的夜空還是繁星滿天的時候,爸爸就給我講了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那個通人性的牛,幫董永偷走了七仙女的彩衣,讓他們結成良緣。等到老牛死了,又把牛皮給了董永,讓他能飛升上天去會七仙女。從那時,我就把牛當作一個很好的朋友。
後來,爸爸把家搬到了生活了六百年的故鄉,我才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牛。故鄉的牛,大多是很溫情的水牛,大大的肚子,彎彎的角兒,溫柔的大眼睛,有時候背上騎著個小孩兒,在水田間悠閑地踱步,有時候低著頭拉著犁在水田裏使勁耕地,像極了中國的農民,勤勞善良。它們不像印度的神牛,成天無所事事,在大街上橫衝直撞,亂吃瓜果,自以為自己是神;它們更不像西班牙的鬥牛,倒生雙角,好勇鬥狠,眼神裏充滿了戾氣,一看就不是善茬。
中國的牛,很通人性。有好多次,我看到發狂地農民使勁地抽不聽話的牛,而牛也不反抗,隻是前腿跪倒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滲出一顆顆晶瑩的淚花,像是在說:“主人,我錯了,別打我了。”也曾看見,一個老農趕著一頭老邁的牛,想要把它送進屠宰廠。那牛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眼淚汪汪地,低著頭往前走,有時候會悲愴地哞一聲,像是在呼喚自己的夥伴和幼崽。我也看到,小牛被牛虻咬得煩躁不安,老牛會跑過去,溫柔地舔著小牛被咬傷的地方。
如今,我離開故鄉十年了,對牛的時候了解,隻是僅限於書本了。我知道,老子出函穀關,與他相伴的是一頭青牛;我知道,李靖被楊素賞識的時候,正倒騎著牛讀一本漢書;我知道,蘇東坡喝醉了酒,是摸著一堆堆牛糞找回家的路;而從田單的即墨到劉永福的台灣戰場,牛都是作為人類的親密夥伴,衝鋒在前。牛什麽都懂,隻是不說話而已。牛是人類最忠實和誠實的朋友。
“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何時複?但願眾生皆得飽,不辭贏病臥夕陽。”牛用堅實的後背,頂起了我們的昨天,今天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