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木蘭花 擬古決絕柬友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卻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納蘭性德（1655－1685）：清詞人。原名成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大學士明珠之子。康熙進士，官一等侍衛。善騎射，好讀書。詞以小令見長，多感傷情調，間有雄渾之作。也能詩。有《通誌堂集》。詞集名《納蘭詞》，有單行本。又與徐乾學編刻唐以來說經諸書為《通誌堂經解》。（《辭海》1989年版）

人生若隻如初見這句詞，和它的作者納蘭性德，可以說是非常Popular了。記得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還是小時候讀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裏邊納蘭公子在塞外帳篷裏密會冒辟疆和董小宛的女兒冒浣蓮（小說家言啊，當不得真滴），一見如故，念念不忘，真是劍膽琴心的感覺。後來才漸漸知道了他的詞，和他的家族。對了，小說裏他的姑姑納蘭明慧愛上大俠楊雲驄，生下易蘭珠，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深刻而神秘的印象。所以後來拍的電影電視不看也不太遺憾，估計看了會幻想破滅。

回來說納蘭，喜歡他的人太多了，我隻記得他跟夫人感情很好，夫人婚後三年（二十一歲，如花美眷呀！）即早逝，所以他的很多詞是悼亡詞。納蘭性德二十歲時與 “兩廣總督，兵部尚書，都察院右副都禦史興祖之女”時年十八歲的盧氏成婚，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可惜兩個人都是英年早逝，難道真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嗎？不過，那麽短的生命，那麽美的感情，那麽多動人的詩篇，真是難得又難得，可遇不可求之人生。

納蘭遠征塞外懷念親人故鄉的：[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這一首我也很喜歡。

還有一首[采桑子]非關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謝娘別後誰能惜，飄泊天涯。寒月悲笳，萬裏西風瀚海沙。更是我的至愛。那樣顯赫的身世，富貴的生活，依然清醒甚至悲涼的吟出“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這樣的句子，確實是天生的詩人品格，神仙一樣的倜儻風流。

對了，再後來才意識到，“納蘭”就是“葉赫那拉”，老佛爺慈禧和詞人容若是一家。慈禧的小名“蘭兒”不知道跟她的姓有沒有關係。

再回來說：“人生若隻如初見”這首詞吧，我最喜歡“等閑卻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兩句，“等閑”二字，用來平常，看來心驚。說實在的，後一半我不太懂，既然知道故人已經變心，還說什麽“比翼連枝當日願”啊；不過愛情這東西，中毒的時候就像著了魔，是不能拿正常人或是人正常時候的邏輯去推理的。

歲月如流，再不服老我也不再青春年少，當年的小兒女心態也早已經變了。怎麽能苛求故人不變心呢？我們自己的心還不是等閑變卻，瞬息不同？不知為什麽最近又想起了這首詞，金玉之言在我的腦海裏徘徊不去，居然引出了我自己的一塊磚頭來：

莫道故人心易變，世上萬物不恒堅。
且將殘酒蕩滌盡，紅爐暖茶品醇釅。
我自科頭鬧市走，管他熱眉與冷眼。
東南西北風吹過，寒暖變幻是人間。

寫完了越讀越不象樣子，仿佛看到老了以後的我，一個翩翩濁世老婦人，沒有帶圍巾，也沒戴帽子，笑嘻嘻的蹣跚而行。我現在已經比納蘭容若的三十歲多活了幾年，要一直努力，保持“人生若隻如初見”的狀態，畢竟，初見時的我們，純淨如百合，幽香如蘭草，皎潔如明月，燦爛如陽光，不管怎樣變心，也要有一顆愛自己，愛生活，愛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