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彈宋江——黑社會老大在監獄中的地位

亂彈宋江——黑社會老大在監獄中的地位

作者:十年砍柴

  一般說來監獄是關押、改造罪犯的地方,是體現國家權威、執行刑罰的專政機器。因此罪犯在監獄中的地方是很低的,甚至可以說不僅是自由甚至是生命係於管教之手。許多監獄都寫著這樣的大標語:“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你來這裏幹什麽?”這些標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犯人:你是罪犯在這裏隻有老老實實接受改造而無別的選擇。

  可一年前媒體公開報道的一件舊聞卻讓人罪犯在監獄地位低的印象產生了懷疑。東北一 個城市的黑老大鄒某被判處無期徒刑,在大連監獄服刑。在監獄長等一幹監獄民警的關照下,過起了大牆內的“星級生活”。報載:監獄把他安排在遠離普通牢房的單間裏,房間裏有冰箱、彩電、電話等生活用品,兩名犯人充當勤雜人員為其服務,隨叫隨到。很少參加勞動改造的鄒某還擔任勞改積極分子委員會主任,動不動就打罵其他犯人,簡直可在監獄呼風喚雨。據說還有一位女民警投壞送抱,愛上了這位老大。

  看官莫要莫名驚詫,像鄒某這樣享受貴賓待遇的牛逼罪犯古就有之,也算是中華法製史上一大光榮傳統吧。

  宋江在監獄裏服刑的日子比起上麵所說的鄒某更加舒服,其何止是呼風喚雨,甚至讓監獄管教人員成為自己的馬仔。

  《水滸》第三十七回《及時雨會神行太保 黑旋風鬥浪裏白條》中寫道,黑宋江殺死了想舉報自己的二奶閻婆惜,本來應當判死刑,可是在知縣和巡撫都頭朱仝等人的關照下,上下其手,花些銀子故意放走了這一殺人犯,最後不巧落到趙能、趙得的手中,刺配江州,押到九江監獄去服刑。按理說九江離宋公明老家千裏迢迢,這種異地服刑應該讓犯人做不了什麽文章。然而大宋官家錯了,異地服刑對一般犯人有用,可這宋江是何等人?那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及時雨。

  你看他剛到江州,“取三兩銀子,與了江州府公人”,便換取住單間的待遇。監獄長(兩院節級)戴宗因為宋江沒有及時送上“常例錢”,要打宋江一百棍,用戴宗的話來說:“你這賊配軍,是我手裏行貨!輕咳嗽便是罪過!”“你說不該死,我要結果你也不難,隻似打殺一個蒼蠅。”

  可當他知道眼前的賊配軍是宋江時,這位管理監獄的戴院長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人聽了大驚,連忙作揖,說道:原來兄長正是及時雨宋公明。”“兄長,此處不是說話處,未敢下拜。”這戴宗立馬和黑社會老大稱兄道弟,不過他很有心眼,在監獄裏麵,隻作揖而已,可到了無別人看見的酒樓單間,“起身望著宋江便拜。”節級戴宗如此,那麽他的死黨、殺人外逃混進管教隊伍的小牢子李逵,自然對宋江這個黑老大更是如天上的星星參北鬥一樣。

  你看這宋江在監獄裏過得什麽日子。日日有戴宗、李逵陪著喝酒遊玩,為了宋江吃上一口鮮魚湯,本應監管他的警察李逵,不惜在潯陽江頭和張順大打出手。幾人喝酒時,還有妙齡女子在旁邊唱曲。那時沒有女子做管教人員,如果有的話,像沈陽中院原女副院長愛上劉湧一樣,沒準某個女工作人員也會委身於宋江。

  無獨有偶,另一位知法犯法,以都頭的身份殺人的武鬆,被押送到東平府服刑,監區長施恩日日酒菜對他照顧。一則因為武鬆打虎英雄之名,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利用武鬆趕走蔣門神。

  那時候政法單位和部隊辦公司、搞經營是常事。這施恩原來在孟州東門快活林辦了一個大賭場。可他是一個小節級,比起軍分區司令張團練自然是小巫見大巫,張團練利用蔣門神趕走施恩,獨自經營這個日進鬥金的賭場。施恩便請出了自己手下的犯人武鬆,打敗了蔣門神,重霸快活林。

  在吏製腐敗、司法黑暗的社會,所謂的執法權到了具體的執法者手裏,便是由公權變成私人的資源。套用吳思先生的理論,這種執法權是由個人支配的傷害能力,既可以產生經濟效益,如每個犯人進監獄後,必須給戴宗上供常例錢,否則就會吃皮肉之苦,甚至像隻蒼蠅一樣被打死。同時這種由個人掌握的執法權又能拿來做人情,像戴宗、李逵、施恩等小吏心中,哪有什麽製度、規矩、朝廷,他們心中隻有銀子和所謂的義氣。由於這種司法現狀,使警察和罪犯的地位有著滑稽的倒置。從製度上說,戴宗他們是管教宋江等人的,自然在宋江麵前他們應該威風凜凜。可那時候管監獄的和罪犯一家,那時節的執法人員,也多棲身於兩種體係內。明的說來他們是幫朝廷、幫趙官家當差的。可這份差事僅僅是他們用來謀取利益的工具而已,他們自覺的定位則是江湖中人,因此對一個人地位的判斷,大多數如戴宗、李逵、雷橫等等依據的不是“白道”上的標準,而是“黑道”上的標準。因此對白道而言,正在服刑的宋江是個殺人犯,要被管教才對。可對黑道而言,他是江湖上聲名顯赫的黑老大,在他麵前,無論是巡撫都頭雷橫、朱仝還是監獄牢子戴宗、李逵,都是用江湖的規則來尊重他,保護他。

  宋江在江湖上的威望,說到底是靠銀子堆出來的,“仗義疏財”是他最大的品牌。由於當時體製內的小吏和體製外的盲流、盜賊都沒有一種安全感,他們的位置容易互換。——李逵作案外逃,能成為“牢子”,宋江等一不小心,也就成了罪犯。因此小吏們自覺地在國家權力之外尋求人身保險。那麽對有錢、有影響的罪犯,誰也不願意為所謂的“公家法度”將事情做絕。

 由此可見,如果宋江不是在潯陽江頭題反詩,犯了重大的政治錯誤,小小的戴宗在自己的權利範圍內已不能再罩著他。他在九江監獄這種“星級生活”也許會一直過下去。

  有人也許會奇怪,宋江這個犯人被戴宗、李逵像大爺一樣供著,為什麽有關部門就不知道呢?直到題寫反詩,才由大宋忠臣黃文炳告到知府那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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