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患習俗-個人隱私-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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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患習俗---個人隱私---人權
1999年9月


經常見到外國政府機構,報刊媒體,以及中國人自己的組織指責中國政府不講人權,不給人權。我想從日前歸國從醫經曆,探討中國的醫患習俗,個人隱私以及人權問題。

一大早,我來到首都很大的一所國家級的醫院,帶我哥哥去看針灸科。按護士的分配來倒一間大約60-80平方米的針灸診室,裏麵沿牆排著5張診床,上麵躺著3男2女,五個患者,或趴或仰,一覽無餘,都帶著針在醒針。

一位男士褲子挽起,上衣著裝,看樣子是一位麵神經麻痹患者,半邊臉,上肢和下肢膝以下放著針。另外兩位男士仰麵朝天,二點畢露,頭腹,上肢,下肢放滿了針,不知是什麽病。一位女士麵朝裏側臥,沒穿上衣,從頭到背紮著很多針,內褲退下,露出屁股,屁股上一支長針,我知道那是環跳穴,腿上也有針,退下的內褲恰到好處的擋住了“點”。我忽然想到明星寫真集,即使不穿衣服,也能用身體,或一片頭巾等飾物剛剛掩住“點”。最後一位女士麵朝外側臥,身上蓋著一條大毛巾,床頭上放著她的外衣褲,部分像是內衣褲的衣物,不知剛才放針時,以及一會兒起針時,毛巾被掀開,將是何等景象。

兩位患者的床頭分別站著他們的家屬,旁邊靠牆的椅子上作著兩個象是等人的人,或許也是患者家屬。屋子中間兩張桌子對在一起,是醫生的辦公桌,桌前是醫生靠背的椅子,桌子旁邊分別放著兩個無背的凳子,我很習慣,那無背的凳子是病人的座位。

室內3個人穿著白大衣,一個正式醫生,兩個年輕的好象是實習醫生。一張患者凳子上坐著一位男士,正在東張西望,看著五張床,似乎是在等床位。我哥哥被要求在外邊等一會兒,有了床再進來。

安排好了哥哥,我就去做我的婦科例行檢查,回來時快中午了。 診室的門似乎永遠是開著的,我進去看到哥哥已經趴在床上了。上衣去裝,他本穿著短褲,頭,背,臂,腿全是針。醫生說連紮3天,明天仰紮,我想60多歲的哥哥不會在意露點,不會像一些男星還要“犧牲”二點演出。

再看其它4張床,全換人了。其中一張床上躺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二點畢露,隻有一件衣物略掩著陰部,雙上肢不停的抖動著,旁邊站著一位男士緊盯著老太太,大概怕她無意識的抖動碰到了針,我想或許是老太太的兒子。

我哥哥趴著的頭正好對這老太太的床,我這60多歲的老哥,兩眼茫然的頂著床頭,似乎正在體會背上的針感。另兩張床上的男士一側,一仰。都是僅穿著襯衣和內褲。最後一張床上一位年輕的女士穿著乳罩和裙子,仰臥閉目,正在醒針。。

我在哥哥腳邊的凳子上坐下等著哥哥。 這時屋子中間患者與醫生的談話隱隱傳入我的耳朵,聽的出她是盡量壓低了聲音,但是或許是我離她最近,或許聲音再低連醫生也聽不到了,或許我也是女士,她也不介意,總之我聽到了她的“故事”。

桌前一男一女兩個學生模樣的實習醫生都探著頭聽她談話。前邊等老太太的男士似乎也聽到了什麽,扭轉頭來,盯住背對著她的女患者,似乎既好奇,又不能靠上去。這位女患者向前湊著身子,探著頭,幾乎在與醫生耳語,而年輕的男醫生則正襟危坐,微笑聆聽,不時問個問題,並沒表示出什麽奇怪,一付虛懷若穀,見怪不怪的神態。

我80%聽懂了她的問題。
她說她先生對她不大滿意,說她不對勁,讓她找醫生給調整調整。而她自己沒覺得啥不對勁,隻是一屋子的人,不大好意思。
醫生問:“一屋子住多少人?”
“五口人,公公婆婆睡下層,我們倆睡中間,最上邊是9歲的兒子。”
“多大的房子?”
“9平方米。”
“那你們倆很不方便呀。”
“可不是咋的。那孩子也神經,關燈以後有點兒動靜就開燈。也不能不給他燈繩,他在上層,半夜去個茅房啥的,不開燈怕他摔下來不是。大夫,您說我這是有毛病不是?”
“你有什麽不舒服嗎?比如哪兒痛。”
“沒有,我壯直那,每天天不亮就去批菜,騎7,8站地去賣,啥病也沒有。”我想,她是到批發占用批發價買菜,然後再去轉賣。
“那你先生說你有什麽毛病?”
“說我不積極,不主動,不配合,咳,那一床的人,咋配合他呀?大夫,您說我這是有毛病不是?”
 大夫看了舌苔,脈象,隻說:“調調看吧,”又說:“我看你趕快找房搬家。等著吧,有了床我就給你紮。”
 
她站起來等床的時候,我看清了她的臉,不到40歲,外地人模樣,麵色紅撲撲的,略帶黝黑,沒看出什麽病態。

這樣極具隱私性的問題,大概大部分人會找醫生單獨談,很少會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談,但是這張桌子是醫生看病人的唯一地方,她又能在哪裏談呢?我們德州的隱私法有一條:醫生與病人的談話是不能被第三者聽到的,否則就是侵犯了病人的隱私權,從理論上來講,病人可以告醫生侵權。

中國沒有這樣的隱私法,這位婦女也不懂的自己有權力維護自己的隱私,醫院也沒有條件創造一對一的醫患談話場所。我去過北京大部分的中醫醫院,情況差不多,一間診室放幾張診床是再普通不過的了,不要說醫患談話是在“公共場所”,當眾脫衣服上床紮針也是大家很習慣的事情。

我曾經非常習慣,從沒想過有什麽權利被侵犯了。對中國的廣大老百姓來說,有了病,有地方看病是第一需求。

這位婦女站起來以後,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看她的目光,並沒把別人看她與剛才那“病”聯係起來。她的目光向五張床上掃去,頂住仰臥女士肚子上的針,大概她認為醫生會放針在她的肚子上,她要看看肚子紮針什麽樣子。隻見她走過去看著那位女士問道:“肚子紮針痛不痛?”
 那閉目養神的女士很不情願被打擾,略睜開眼睛瞄了她一眼,仍閉上眼睛,輕搖了一下頭。
她似乎仍然不甘心,盯住人家問:“你得這病多長時間了?”
我心裏說,人家的病跟你有什麽關係呀。那位女士極不情願的擠出幾個字:“三個月。”
 “紮針有好嗎?”這回連我都煩了,
那位女士倒是很痛快地說:“有效。”我想是當著醫生不好意思說別的。
 她又踱到我哥哥床前問道:“這位老哥得的啥病呀?咋滿腦袋紮針?”我哥哥下巴殼壓在診床上,不方便說話,我看他也不想理她。
她沒趣的又走到老太太床前,把那全身的針看了一遍,自言自語道:這是啥子病呀?還渾身哆嗦?
老太太的兒子似乎想與她攀談,回答道:“巴金森,老年遲呆。”
我想她根本不明白那兩個病是什麽意思,隻是叨嘮著:“紮這些子針,遭了罪了。”
然後坐到牆邊的椅子上,加入了等床的行列。

再看看我在婦科的經曆。我進去時,醫生坐著,圍著他站著5,6個婦女,可能是等著看病吧,我在醫生靠背椅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我是來進行婦科的例行檢查的,因為我母親曾經患過乳腺癌,我每年查一次乳腺,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當醫生說要檢查乳腺時,我本能的站起來,轉身要走,以為後邊有一個裏屋,或者到什麽布簾子後邊去檢查。但是我馬上意識到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醫生坐在那裏抬眼看這我,一臉疑惑。
於是,我本能的問:“在哪兒檢查?” “就這兒。”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處竟,重新坐下,還好周圍的5,6個婦女沒有嘲笑我,她們或許根本不知道剛才我想的是什麽。有人開始把目光盯住我的胸部,有人仍在打量著我的臉,大概在猜測我到底想幹什麽,但願她們隻是以為我有一點兒傻。
 
我一個近60歲的老太婆怕什麽!把內衣解開,乳罩解開,掀起衣服,不過似乎是本能,把衣服向前伸出,遮住了站著的人的視線,隻有坐者的醫生可以看到和摸到乳房。但是我發現前邊的兩位女士,或許是出於好奇,也或許想從我的乳房檢查中得到對她們自己的病的治療的一些什麽啟發,她們探下頭來,和醫生一起“檢查”我的乳房。

我自我安慰:“也好,如果隻有一位男醫生,容易有‘非理’的嫌疑,現在有這麽多眼睛看著,他絕對幹不出非禮的事情來。”

檢查完乳房,要做陰道檢查,我這才被指令來到旁邊的白布簾子後麵的床上躺下,但是這個白布簾子是不拉上的。

醫生例行公事的戴上手套,拿起器械,兩個穿白大褂的實習醫生湊過來,那幾位婦女隻是遠遠的看著,沒再湊過來盯住我的陰道,大概看也看不懂,不過三雙眼睛已經足夠了。

我這裏寫出的大概是最平凡不過的大陸醫院的現狀,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我這個“假洋鬼子”已經有點兒不習慣了。

這種醫患習俗,忽略了病人的隱私權,病人想不到自己有權利不讓醫生以外的人知道自己的病情,醫生有權利保護病人的隱私,例如,乳房,陰道檢查,應該是極具隱私的,不應該有一堆病人圍在旁邊,這種隱私權意識還沒有形成。

倒過來,設身處地的為院方想想,工作量之大,工作麵積之狹小,有些事情很難辦到。在現有條件下,即使醫生有隱私意識,你讓他怎麽辦?看診一人一室?針灸一人一室?病房一人或兩人一房?都備有冷熱水及洗澡設備,目前少數高幹病房和外賓病房還可以,大部分醫院根本做不到。

隻因為人口太多,即使隨著“國人意識”的改變(注:這個詞是我從我那搞人壽保險的侄女那兒學來的),以及中國的對外開放,人們有了“隱私意識”你讓政府怎麽辦? 我想在原始社會,反映人們隱私意識的,大概隻有係在腰腹間的那塊遮羞布。

直到100多年前,清宮裏還把幾歲的男孩閹了,去為皇室做奴才,他們是毫無人權而言。

目前中國那麽多的清宮戲,人們對太監的概念習以為常,例如還珠格格,據說播放的時候,萬人空巷。可這個戲就隻能在中國人的圈子裏播放,沒辦法翻譯成英文給美國人看,因為美國人就根本看不懂,如果你把太監的概念解釋給美國人聽,那麽他們根本就不會看這個戲,他們不會被小燕子的天真,滑稽逗笑,而隻會認為這太殘酷了。並且中國人的形象在他們的心目中也隻會被貶低,他們會認為中國人仍然是如此愚昧。

中國從封建的忠君社會,邁向尊重每一個人的人權的社會,需要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極大提高,人們才能慢慢產生“我的權利”的意識。

所以我看不能隻批評政府不講人權,要從人們的權利意識的教育著手,也要慢慢改善人們的生活,工作條件,創造出有隱私的環境。

那一家五口共睡上中下層的婦女,即使她懂得人權,隱私權,她又能怎麽辦呢?

當美國駐中國大使館被群眾為圍攻的時候,,駐華大使幾天幾夜沒有洗澡,無法換衣服,不能回家,他們的人權是被嚴重地侵犯了,不知道他們是否想過告誰,告那些圍攻美國大使館的人侵犯人權?或者是告中國政府侵犯了他們的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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