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瑤作品兼具有古典氣息,在人間普通的七情六欲中寄予著夢般飛翔之淒美,文筆細膩感人,偶隻作欣賞,並未入心.
而三毛與張愛玲的作品,可說是心裏極其喜愛之作.三毛作品,有時代叛逆與自我個性揮發與張揚的馳騁;
張愛玲,貴族就是貴族!其作品有著高貴的執著,我行我素的清脫.
我想她們三者的風采,三者的成績,對三者的定位,不同的人出生及經曆的不同,拜讀作品的心境不同,觀望的角度不同, 感覺自然各不相同.有一點我是絕對認同的,她們三人均時是女中的才人!偶是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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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三毛和張愛玲——說說這三個女作家 作者:唐時明月
我讀的最多的女作家是瓊瑤、三毛和張愛玲。這不奇怪,國門開放以後先後流行過這三位女作家的書。我是讀閑書的方式,自然很受了一番潮流的影響。
十七、八歲的時候,根本不用去買和租瓊瑤的書看,看完一本,女同學中馬上有人又傳來一本。她的書在宿舍和教室隨處可見,甚至普及到我們那位非常無趣的中年男代數老師,看完後他還和我們討論哪本好哪本不好。但說真的,我好象從來沒有喜歡過瓊瑤的小說,她的女、男主人公都是格式化的,在這本書裏見過,到那本書裏又撞到。她給人物的定義都差不多,推崇的都是“遺世獨立”“清雅脫俗”。遺世獨立和清雅脫俗當然是好的,但好是因為基於現實生活的世俗基礎,象沙中的金,象星空的月。瓊瑤五十本小說看下來,從頭到尾都是這樣的人物,趕大集似的,簡直泛濫成災,成了惡俗。
瓊瑤小說的文藝性很強,唯美傾向嚴重,人性的與人生的灰暗底色被剔除淨盡,這尚不算致命的,致命的是小說人物形象的單薄和故事情節的拙劣。無非兩個與眾不同的人相遇,動心,中間三波兩折,最後成或者散。這本是人生最基本的故事,每個作家都可以從中挖掘無限的獨特的深意出來。但瓊瑤的故事缺乏創新,人生的困頓糾結著眼處太狹窄,人物的走向和情節的鋪陳人為痕跡太重,看起來很造作。編故事的最高境界是,明明是假的,但看起來還就是象真的。而瓊瑤的小說是,很可能是真的,但給她一說就變得很假,而且都是一種假法。好象芸芸眾生中就隻有那麽一幹人的事情是值得一說的。尤為討厭的是,那裏麵的主子天生就是主子,而奴才果真都是天生的奴才,奴性十足,活該做奴才,且她對此充滿了讚賞之情。
但瓊瑤的市場出奇的好,很多有姿色但實力尚無定論的年輕女演員都夢寐以求上她的戲,期待一炮打紅。因為這樣的先例著實不少,林青霞、劉雪華、陳德容、趙薇、蔣勤勤、林心如莫不如是,自出演瓊瑤的影視後身價倍增、片約不斷。瓊瑤的小說和電視劇之所以有市場,就是因為正好投合了最大市場群的審美趣味和欣賞口味。瓊瑤塑造的人物本來很俗但貌似很雅,故事很假但跌宕起伏。最渴望擺脫平俗的人不是少數高雅的人,他們對裝模作樣的附庸風雅是大大不屑的,而最多數的無力脫俗的民眾才最愛做一點附庸風雅的酸夢。正如古代的貧苦書生最喜歡編造才子佳人,然後由說書的唱評彈的將之熱烈演義四方傳播,成為市井中最暢銷的最受歡迎的傳奇。
瓊瑤曾經對別人指責她的作品做出一種幽怨式的辯解:稿費豈是那麽好賺的!我寫作常常將手指頭磨腫,然後用膠布纏起來再寫。這是瓊瑤一貫的姿態,也讓我們想起她筆下的那些女角,每受到批評排擠必做出一副無辜的小可憐相,即使她損壞了別人利益,被人憎恨,那被損壞了利益的也好象出於道義和良心而不好把她怎麽樣。瓊瑤是第三者,和已婚的平鑫濤戀愛十三年,於是在她所有的小說裏值得同情的都是第三者,而發生婚外戀的男子的原配則都被刻意醜化,直至讓讀者觀眾覺得誇張和過分的程度。但寫《我的故事》的自傳時,她又追憶平先生的前妻是一個很賢淑文靜的女人,當初折磨瓊瑤的都是別人。姿態是很高的,我們常常見到這種情形,好處都得到了,再反過來同情弱者,以此表明自己的通情達理寬大慈悲。
我想瓊瑤本人並沒有她筆下的人物那樣單純和天真,她是深諳雍容筆下“綿羊的哲學”的,以一種女性的、柔弱的、委屈的姿態喚起別人的同情,然後在小說和實際的生活中無往而不勝。瓊瑤的小說和她本人的經曆總是密切相關,青年時代悲苦,則多做淒涼之聲,象〈窗外〉〈六個夢〉等。雖然悲得有點矯情,但是因為有憤世嫉俗的腔調,到底還有些可愛。在那段馬拉鬆式的第三者戀情裏,有著太多的悲歡離合。因為以愛情的名義,性情中人對她的痛苦一般能夠理解和同情,但不被同情的是她那副小可憐的無辜的乞求同情的樣子。期間的作品隨著她的情感悲歡而悲歡著,失意的時候編出〈雁兒在林稍〉的迷茫和〈碧雲天〉的悲苦,心情好的時候寫了〈寒煙翠〉的輕鬆和圓滿,順心的時候又編了無聊的〈冰兒〉,她始終沒有脫離她自己。
可以說,瓊瑤一直在追求雅,讚美雅,而從來不屑於品味生活的平淡之美,但她的作品和創作行為卻充滿了一種承歡的意味,她看不起世俗和平庸,但她的作品長期投合世俗和庸人,承歡讀者和觀眾。就是對自己的私生活也是如此,事隔多年她著述自傳表示當年與國文老師的戀愛是“發乎情而止乎禮”,我不知道她是想向誰表白當年的純潔。又稱平鑫濤追她是“很下了一番工夫。”她故事中的男人女人都很善談,話太多,什麽事情必須用嘴去說清楚,因為作者自己也不懂得沉默之美,既不會用平實的細節去行進故事,也不明白在感情中語言很多時候是多餘的。
對三毛的感覺十分複雜。前陣子某個晚上,孩子不在身邊,長夜無寐,便去陽台的書架上找書看,這樣的夜晚看什麽呢?我的眼光停留在幾個薄薄的書脊上,上麵有三毛的名字,已好些時間沒有動過了,有一層輕微的灰塵。抽出來,帶回臥室,擱在枕頭邊,再打開那些看得爛熟的文字,卻已不是最初的感受和心情。嗬,年輕的時候,我曾經那麽的愛她,曾經對她頂禮膜拜,一度覺得三毛的生活方式那麽理想,全是真情真性,幾乎達到了自由的狀態。但是現在再看,卻覺得,那些歡樂也似乎有些撕心裂肺。如果說瓊瑤太矯情太狹窄,那麽三毛就是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演員。瓊瑤是個捏麵人的,三毛卻把自己的生活當成了可以揉捏的麵團。
三毛去世後,曾引發種種風波,馬中欣曾反感的查證她作偽的實例,那時我討厭的是馬中欣,但未嚐不對他的論斷懷著多半的相信。我相信他說的是事實,但討厭那麽一個大男人,萬裏迢迢跑去撒哈拉隻為戳穿一個女人的美麗謊言。
也並非因為這些不喜歡她,不是的。其實就是馬中欣不說,也早猜到那些真相。
一個不美的女人,坎坷的一生,如此而已。
三毛不美,少年受過刺激,必是不很討人喜歡的性格。但是她的父母都是世間最好的父母,接受了她的任性,包容了她的率性。這樣的父母,應該養得出一個心態很健康、人格很健全的孩子,即使遇到過一個惡劣的老師,又怎麽會一下子自閉得那樣嚴重?後來,成長,求學,戀愛,但情路一波三折。她不斷地愛上生活中出現的有著某一方麵可取之處的男子,但她長得不好,不敢坦然麵對。為了掩飾這種自卑,她從來不肯承認相貌帶來的失敗感。相貌對於一個女人的愛情經曆是影響重大的。瓊瑤生得不錯,且頗有女人韻味。三毛不行,三毛長得很醜,沒有足夠的吸引力,但她又是極為癡情、多情的人。所以她的愛情多是她愛上人家,但她偏要向別人證明,有許多許多的人愛過她,以此來證明自己有魅力,堅定虛弱的自信。她的自信都是偽裝出來的。她企圖來說明,一個象她這樣醜陋的女人也可以轟轟烈烈的戀愛。瓊瑤的愛情多是人家愛她,三毛的愛情其實多是她愛人家。曾有人說,愛神在去愛的人那裏,而不在被愛的人那裏,雖然不無道理,但從得失來說,誰都不肯承認自己是失敗的,是輸掉的,每個人都喜歡占上風。於是三毛總是將似是而非的被愛珍惜的記取,陳列給別人看,正如孔已己在櫃台上排出他的九文大錢。
三毛不是故意要說謊,她隻是想告訴別人她活的很出色,很帶勁。她將自己最帶勁的點連接成虛線給人看,讓人以為那些虛線就是她真實的人生。所以人們隻看到,她活得如此堅強,如此從容,如此遊刃有餘,如此占盡上風。其實不是。她隻是在扮演一個留在紙麵上的虛擬的自己。好象是台灣的季季說過,三毛的作品裏是一種“自我幻化”,我最認同這種說法。一個逃避人生的人,除了自我幻化還有什麽更好的消遣生命的方式?她一味向讀者兜售一個多麽了不起的三毛,然後躲在虛化的人物背後心力交瘁。後來她曾在文中說:“你們都被三毛騙了。”又說:“我要殺死那個三毛。”這說明,再繼續表演下去,她實在力不從心。
病痛,心痛,都曾經是事實,但這一切若被當作商品販賣,總有一天她會感到承擔不起,因為沒有人的真實和隱私可以給人拿了放大鏡端詳。
她是一個在心態上很不健康的孩子,她熱愛自然的一切,大海,藝術,真誠,並且把自己的熱愛誇大,放在舞台上表演。舞台原本是虛構命運的地方,她偏要拿真實的自己去上演,到最後自然弄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不可收拾了。
其實三毛不知道,對於懂你的人來說,你不作秀他更接受你,對於不懂你的人來說,你演得越賣力你的可挑剔處便越多。人說三毛最後自殺是因為喪偶、《滾滾紅塵》被攻擊、病痛的折磨或者寂寞,其實,她一直在成功給別人看,在心態上,她甚至接受不了一個正常的失敗。她得失不起,承擔不起,然後選擇死亡。她教人珍惜生命,熱愛生活,堅強活著,但她自己做不到。我們麵對出生是沒有主動權的,我們對命運也大多是逆來順受,我們唯一對自己的生命有主動權的一件事就是結束它。當三毛無力將自主意誌成功表現給我們看,她便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表現了最終的自由——自殺身亡。這是她最後的真正的也是唯一的自由罷。
張愛玲
(關於張愛玲的文字,曾專門在一個叫《我讀張愛玲》的帖子裏談過,擱在散文天下版塊,在這裏不再多說。)
張愛玲出身好,所以心態也好。老舍在《四世同堂》中曾寫過一對年輕的敗落貴族,是一對票友夫婦,中有一語評論:貴族就是貴族。高貴無須證明,用在張愛玲身上也應當貼切。張愛玲自小在錦繡綺羅中長大,那種心態上的優越和自信,從不需要別人的肯定和襯托。她的作品,尤其是年輕時代的作品,無與倫比的華麗與精美,無聲昭示著傲視人間的才華。她對自己的困苦和掙紮不加渲染,因為知道自己本是最貴重的,自己當心便好,無須向人展示。漫長的一生,她最多的時間是在離群索居中度過,完全的孤獨,直至死亡。中間接納過兩個男子,但加起來也不過十年光陰。
尋常的讀者多指摘張小說人物的變態和生活環境的灰暗,其實在我看來張愛玲是心智最健全的女作家。在作品中她從無簡單化的褒貶愛憎,人物是人物,她是她,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沾親帶故。她同情任何形式的愛情和生存,尊重每一個人物的存在。在她的世界裏,每一個男人女人都被還原,都被諒解。曹七巧值得同情,而掌控汪偽特務機構的實權人物也有其可憫之處。
張愛玲很少矯情,推崇蘇青,蓋因蘇青是個最沒有文藝腔的女作家吧,坦蕩率真得讓人驚訝。張愛玲唯一的矯情是她出身世家而偏說自己“俗氣”和自私。但她的自私也是真自私,冷漠得坦然而徹底,建國後取道香港再輾轉去美國之前,弟弟來問她是否走,她那時已有決定但不說,直至臨走之前也沒有打過一個招呼。真難相信那是她文中小時候在一起玩,故事講不好講到一半便被她笑倒打斷,然後象對待心愛的玩具般親一下他,那個唯一的弟弟。此後一去杳然,不僅和弟弟,而且和氣味相投的姑姑都音信隔絕幾十年,期間對遠嫁東南亞最終淒涼老死的母親更連問也不問一聲,真是令人駭然。也許有人會說當時的政治空氣所迫,但我猜如果沒有政治的因素,她也熱情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她從來不會為這個而矛盾自責,這真不是平常人能夠做到的,平常人如果這麽做,一般會在良心上和自己過不去,需要給自己一個辯解一個立足點,但張愛玲不需要,親情的負累對於她,似乎沒有一點了,就象一摔袖斷了塵緣出了家的人,再無過多牽扯。“無立足境,方是幹淨。”林黛玉說的好象就是她。但與之相反的是,胡蘭成再對她不起,當他落魄逃難的時候還是寄了錢去。賴雅中風多年她亦悉心照料並辛苦賺錢養家。在親情上的決絕和在愛情上的有情有義真是大相徑庭。
胡蘭成值不值得她喜歡和愛戀?很多女性張迷都對此耿耿於懷。其實,對於胡蘭成,我想她應該早就看穿,她隻是不肯戳穿,因為那是她在蒼涼人世唯一一次真正熱烈投入的愛情。她太珍重自己,而那兩年張愛玲脫不開的也隻是她自己。曾在網上看到一個文章的標題,“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這話用在張愛玲身上也是恰當。不僅和人爭讓她不屑,就連解釋、獲得世人寬容和體諒的企圖都會讓她不屑。她一邊和小人物一樣輾轉在自己宿命的旅途上,承受著屬於自己的繁華與哀痛,一邊又高絕人寰冷眼看世。她的愛情,她的立場,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別人無權過問,她亦不覺自己有向眾人解釋的義務。不解釋,也從無一個字的追述。在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她遇見了他,她愛他,他曾經帶給她溫暖、驚喜和傷痛,但她的愛和傷都隻是她自己的事,和別人無關,甚至可以說和胡蘭成本人亦無關,無論怎樣做都隻為自己,都是坦然。在別人指責她有文人嫌疑時她隻閑閑幾筆,說:我未接受過大東亞共榮團的邀請,其他,那便是我個人的隱私了,態度之超然高妙,讓人佩服。這是最健康的對待愛情的態度吧。
中年遇到賴雅,賴雅已是老年人,她才三十多歲。談得來,同居,懷孕,經濟狀況不好,養不起小孩,隻好墮胎,從此壞了身體。後一直照顧中風的賴雅到他去世。有時麵臨居留、居住和金錢的逼迫而竭盡全力求取生存,有著許多的不得已和尷尬,但從不叫苦給人聽。
她讓我想起亦舒筆下那些女人,高貴,自信而自負,爭氣。亦舒的小說依然是文藝作品,寫來為市井欣賞——人言小資多看亦舒,但我看來小資亦隻是市井的一個組成部分——但對於女人在商業社會上的打拚具有更積極的指導意義。張愛玲自負的是才華,高貴的是心態,爭氣的是性格。看透一切世情,卻對於自己的困境亦抱每一個小人物自然的委屈和迷惑,無奈亦是深刻的無奈,曾與胡蘭成在上海某公園相對被胡的姘頭、當時的殺人狂女魔頭佘麗君挑釁折辱,也曾在解放初年寫過對新中國充滿希望的小說《小艾》,還曾因衣食無繼而接受美國政府的委托與人聯手寫諷刺大陸中共統治的《赤地之戀》。
張愛玲一生最美的是她超然物外的姿態,但以上種種卻也引人一聲浩歎:擁有才華如她也不得不俯首於政治和生存。她自來崇尚黑白調和的寫作筆法,她自己的人生亦是如此,倒也不算矛盾。沒有虛假的大是大非,但也失去了斬釘截鐵的恩仇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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