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冰花回國探親記
《僑報》副刊,2009年7月17日
【馬裏蘭州】
這次回中國是為給媽媽過70歲生日,老公上班忙,兩個孩子學習不能耽擱,我隻好“孤軍作戰”。
媽媽早就表示,70歲生日的時候要我回去。媽媽從未對我提過任何要求,這是第一次對我提要求,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生日那天,媽媽穿著我送的紅色羊絨衫,精神特別好。親戚們都來捧場,媽媽的娘家人和婆家人來了,整個飯店一層樓都坐滿。
早上11時30分,弟弟拿起話筒宣布:“媽媽的生日餐會開始,姐特地從美國回來給媽媽過生日,先請姐姐上來講幾句話。”
媽呀!弟弟給我來了個突然襲擊,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呀。可聽弟弟報了幕, 隻好硬著頭皮上台了,拿起講話筒開始了即興演講: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我能回來給媽媽過生日從心眼兒裏感到特別高興!大家都知道妻子和老公可以換,而媽媽不能換。媽媽永遠是你的唯一,媽媽隻有一個,如歌中所唱:世上隻有媽媽好。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有了家自個當了媽媽,更理解媽媽了,更愛媽媽和更想媽媽了……”
記得小時候家裏生活不富裕,媽媽為了讓我吃好穿好受了很多苦。媽媽最懂女兒的心,大學畢業,媽媽支持我高飛,我飛到了北京,後來飛得更遠,飛到了美國,越飛越遠、越飛越久。在海外,常常在夢裏往家趕,醒來更是好想家。
什麽是家,就是有媽媽的地方,在外飛累的時候常常想飛回家,飛回到媽媽身邊,想和媽媽過幾天兒時般的日子。這個願望這次實現了,能回來給媽媽過70歲生日,能跟爸媽過幾天,真的好開心。回來看看年邁的奶奶,這都是我多年的夙願,今天,願望實現了,夢想成真了。
“媽媽,今天是您的生日,女兒祝您健康長壽!女兒向您鞠躬!女兒謝謝您!再鞠躬!”我說得很激動,眼淚都要出來了。回到媽媽和奶奶身邊時,看到奶奶、媽媽和爸爸都在流淚。
當看到美國華裔商務部長洛家輝是初唐四傑之一駱賓王的後裔時,我曾想,我是誰的後裔呢?是不是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知名發明家小木匠魯班呢?誰是我的祖先?除了炎黃和魯班我就知道爺爺,所以在我心裏,爺爺就是我的祖先。
4年前回中國時去看過爺爺,見到一生好強的他得了重度中風躺在床上。可能因為走血不暢,爺爺的腿腳已瘦得皮包骨一般,還帶有淤血的紫斑。看到爺爺的樣子,我當時淚流如雨。淚雨中,一聲聲地叫著“爺爺、爺爺”,沒見爺爺的回應。姑姑也幫著叫,對爺爺說:“您的大孫女從美國回來看你來了,還認得嗎?”接著姑姑又對我說:“爺爺又糊塗了,否則他見到你回來一定會高興地流淚的。”
和爺爺的那次見麵,竟然成了永別。回美國後不久,爺爺就過世了,享年84歲。這次回來,我要去看看爺爺,要去給爺爺上個墳。細心的弟弟和我想到了一塊兒,早就給安排了這個行程。
眼前的河塘,是我生命的源頭;足下的黑土地,是家鄉的泥土。
到了爺爺的墳上,放一響鞭炮,敬撒一瓶白酒,那是爺爺生前的最愛。點燃香火,給爺爺上墳。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先!我虔誠地跪下雙膝,給祖先磕頭,給爺爺磕頭。
親愛的爺爺,孫女回來看望您了!願您的在天之靈安息!孫女不孝,您走時沒回來送您,請您原諒,今天特來補上。
家鄉的風兒呀,明天我又要去流浪!
家裏的親情雖讓我不想離開,卻又感到家鄉似乎不再屬於我了,我成了家裏的客人,成了家鄉的客人。家裏的人對我好,更讓我覺得有一種沒常回去的自責。讓我困惑和難以言表的是,我找到了根卻又似乎覺得“失去”根。
我日夜想念的家鄉呀,因變化太大,找不到了家的門。本以為我最熟悉家和家鄉的呀!可回去後卻發現那裏處處讓我感到陌生, 那裏已經沒有了我的痕跡和位置。
我到底是誰?哪裏是我的家?說不清也道不明,就感到有一種隱隱的內疚和痛。更讓我無奈的是我又要去海外流浪了。在海外時,分明有時感覺是在流放、是在客居,可回家看看後還得再次流浪、再次客居,這似乎又沒法做出別的選擇。因為,在海外有了家,家裏有了孩子和老公,我必須和他們在一起。
出嫁的女兒,有了自個兒的家。無論如何想娘家、愛娘家,都要回到自個兒的家裏。
爸爸媽媽的慈愛和眼淚,弟弟弟妹的陪伴和嗬護,讓我感到親情的凝重和依依不舍。親戚和同學的別後重逢,讓我多嚐了人生的味道和懂得了歲月的含義。
喔,中國是娘家,美國是婆家,兩個家都愛,都是我的家。
別了,家鄉的摯愛!窗外的風輕輕在吹,車內的魯冰花心情雨霏霏。車窗前的樹往後走,魯冰花的心情卻在往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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