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規則-部落 2。土地和生物


2. 土地和生物

說到部落情感,絕不是膚淺的或無關緊要的,絕不是庸人自擾和毫無意義的。當部落人以某種方式體現或被代表時,是極其有意義的,需要非常重視的,值得特別尊敬,景仰,熱忱和崇拜。但是,在部落情感各個方麵屬性領域中,有一項特別突出,也許是最不容染指和神聖的。的的確確,我們將看到,能如此既真實的,毫無聲息的,客觀的,又有意識的,富有生命力的和充滿人性地體現部落情感的也許唯有土地。

* * *

事實上,土地對於人來講,是某種基本的,親密的以至於為人所固有的東西。人是土地的動物,眾多文化 ---- 如果不是全部的話 ----- 將世界稱之為地球,這一現象對於人類學家來說,是非常有意義的。假若魚類和鳥類也有思維的話,也許對這種叫法會提出抗議,並會指責人類片麵,熱中於定下一個主觀的和不準確的定義。如果人類將世界稱為“地球”的話,也許一條魚會想,我們魚類要稱之為“水球”。這是因為就如同人為土地而生一樣,魚為水而生。

我們靜下來思考一下那些可以被認為是顯而易見和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也許是有所裨益的,因為盡管看來是很荒唐的,可恰恰是沒有比對我們自身我們更無知的,也沒有比最貼近我們自身生活的和最基本的東西更讓我們感到奇怪的了。在那些不是由某個人,而是由一個社會編織而成的並構成我們思想意識的真正寶庫的神話傳說中,土地是作為創造出第一個人的物質本身而被提到的。為此我們來回憶一下聖經中的創世紀這段:

“那時上帝耶和華用大地的泥土作出了一個人並在他的鼻孔裏吹入了生命之氣,人便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由此而來,人將土地視為某種親密的東西,某種

自身的東西,並由此而來,在眾多優美的抒情詩中賦予土地一個充滿感情的稱謂:“大地母親”。對這生於大地的人,當他在大地上走到盡頭時,“給他泥土”,或“將他放入土中”(西班牙文,即埋入土中 ---- 譯者注)。人對土地感覺為它是自身的組成部分。由此而來,人們在乘飛機旅行時,非常理智地知道那是相當安全的,比乘汽車旅行還要安全,盡管如此,直到再次踩到陸地時他才會有安全感。由此而來,“觸及土地”(上岸 ---- 譯者注)重新回到陸地對水手來講意味著怎樣的激情。

因而,土地是某種親密的,人性化的東西。但是並不是因此而成為具有普遍性的象征,成為人與人之間精神同一性的一個因素。正好相反,如同語言和其它人類固有的成分一樣,土地由於在生命力和感情方麵是某種與人如此緊密相連的東西,而成為部落情感賴以為續的主要基石之一。部落首先恰恰是以一塊特指的土地,祖先的土地,出生地的土地而進行定義的。生於斯地之人由於是一個部落的成員而感到如同兄弟一般,尤其是因為大家共享同一塊發源之地,生前共同聚居在一處,並且如果可能的話,死後還要在那裏安息。

我們邂逅了一位西班牙人,他在德國工作了幾年之後,不久前剛剛回到西班牙,他正和一位老朋友在一起。

佩德羅 -- (熱情地問候那位剛回國的人)哥們兒,你好嗎,日子過得怎麽樣?

我早知道你又回這兒來了。

前移居者 ---- 當然,是的,我們又回這兒來了。

佩德羅 ---- 好啊,在那邊土地上過得怎麽樣?

前移居者 --- 唉,說實話,我過得還不錯。可是,你想讓我說什麽?對每個人來說,他自己的故土是最好的,一個人或多或少可以適應外國人的生活,但是土地總是令人眷戀不舍,當然了,必須親身經曆過才會知道這些。土地讓人眷戀不舍,朋友。

從這段對話裏,我們分析研究的興趣就在於觀察人們是如何使用土地一詞來描述一個國家或一個部落。我們看到“那些土地”和“我的土地”之間的對立,“那些土地”意指別人的,屬於別的國家的土地,“我的土地”意指我的部落的土地。此外很有意義的是在我們分析的這段話中提到自己的故鄉時使用的是“土地”一詞來表述的,以此默認,對於一個生於此地之人來講,土地,其優越之處就在於是他的土地,意指他所屬的人民的土地。因此將自己的國家定義為“土地”,定義為一塊確指的土地,這些就突出顯示了其在部落層次上,與人密切相關的利益和根本的意義。

關於這一命題,在英語當中有一些富有重大人類學意義的詞匯( IreLAND , EngLAND , ScotLAND , FatherLAND , HomeLAND ),我們注意看看“ EngLAND ”一詞。 LAND 在英語中,要表達的意思是:土地。因此英格蘭人稱他們的國家或是部落為“英格蘭人 - 的土地”。以同樣的方式對“愛爾蘭”進行定義,“ IreLAND ”作為“愛爾蘭人 - 的 - 土地”,而對蘇格蘭,“ S cotLAND ” , 作為“蘇格蘭人 - 的 - 土地”。也就是說,在這些具有部落意味的詞匯中,一貫在承認或強調某種直覺作為部落的自身本質 裏 最基本的東西:土地,自身的土地。在英語中還有一些極富感情色彩的詞匯,諸如: father-LAND, “祖居地”,“ home-LAND ”,“家園”,其中都把土地突出地作為部落的基本成份。

在民歌的傳世曲目中,經常提到土地,將其作為部落區別的首要成份。

“瓦侖西亞(西班牙東部的一個自治區 — 譯者注),大地繁花似錦,等等”可以觀察到 ---- 這首詩歌裏比較城市時 ---- 在表示敬意和頌揚一個部落時,首先突出和誇讚的就是她土地的出色。我們看到賦予藝術家靈感寫出象上述這首歌那樣流傳廣泛和美妙動聽樂章的部落情感是如何在這首格拉納達調式的民歌中數次將城市用土地來定義,以充滿隻有部落之愛和部落激情才能喚出的浪漫情調並以詩的語言在強調這一點。就象這首歌裏及其它眾多的詩歌所證實的那樣,一個人可以念念不忘金錢,但他最終會夢想著他的土地或他的情人,如果“想”是人類重要的活動空間,那麽夢想還會揭示出某種更親密的,內心更深處的東西,某種更強烈和更富生命力的東西。

確實如此,一個人會去夢想他的土地,尤其是當他移居或流亡到別的土地上的時候,當某種東西使他想起自己的故鄉時,他會有一種哽咽在喉的感覺。任何一個在“外國”生活過的人都會根據他自身的經曆而理解“夢想中的故土”這一表述的生動意義。在一首叫“夜鶯”的 ZORTZICO 歌曲,一首帶有部落特點的作品裏,再次將自己的部落稱為“土地”,以至於使用了一個非常有意義的並富有浪漫格調的詞匯:

“生我養我的土地,

永遠不會把你忘記:

哪怕我活上千年,

至死永遠崇敬你,”

等等。這種對部落基本成分土地所使用的比喻方法,隻有在那些充滿愛情的文字中才會使用,這種愛的文字或是兒女對母親之愛或是男人對女子之愛。而研究一下這裏是如何使用這種比喻的是大有裨益的。將對部落土地之愛和這種對母親或對情人的愛進行一下比較。一個男人可以崇敬一個女人,也可以象我們在上述的 ZORTZICO 中看到的那樣,“崇敬”他的出生之地。

同樣,在許多歌曲和民諺中都說,一個兒子永遠不會忘記他的母親,哪怕是遠隔千山萬水 ; 同樣在這首 ZZZ 中我們發現一個有生命之人,即使活上千秋萬載,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的大地 - 母親。所有這些界定自己國家的普遍用語,諸如在西班牙語中稱為“ TIERRA ”(土地,故土,祖國,國家 --- 譯者注),在英語中, ENGLAND ,“英格蘭人 - 的 - 土地” ,以及所有這些充滿激情的獻給故鄉的音樂作品都特別清晰地表明了部落情感所能達到的無庸置疑的深度,並特別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故土對生於此地之人所喚起的無與倫比的生生不息的關切和深情厚愛。

如果要下定義的話,那麽,人不僅僅是土地的動物,而是他的土地的動物,必須很好地意識到在他的價值和感情的層次概念中,他的土地,部落的土地,對他來說,是某種基本的東西,某種不可或缺的東西,某種性命攸關的東西。人需要氧氣來呼吸。剝奪了他的氧氣,他將窒息。對人來講,氧氣不是偶然的,隨意的和可有可無的東西,而是某種性命攸關的東西。如果部落的土地對一個人來說是性命攸關的,我們就要考慮到如果剝奪了他的土地,人就會感到不能呼吸,察覺到正在窒息,發現他的某種生命攸關的東西被剝奪了。

的的確確,曆史和當今世界政治的現狀都讓人們看到自己的土地被“其它土地上的人”“強暴”時所產生的部落憤怒和全部不可避免的後果。也許什麽也不如自己的故土遭受入侵和“強暴”能如此強烈地令人怒火中燒,義憤填膺。如果自己的土地被奪走,當地人寧肯投入最殘酷的和血腥的戰爭和要在任何情況下寧肯流盡最後一滴血 ---- 這是部落種族的絕對條律 ---- ,也絕不願容忍自己的土地遭受外國人踐踏和“強暴”的令人屈辱和無法忍受的情景。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樣,如果故土引發和喚起這樣深厚的,如同一個男人對母親或情人的情感,我們就應該想到那些被認為是對自己故鄉的犯罪和侮辱的行為會導致如此強烈,突然和粗暴的反應就如同自己的母親或自己的情人受到傷害一樣。

一部充滿悲劇的人類曆史證明了這一點,無論是原始人還是文明人都是一樣,即使兩者真地有什麽區別的話。一位軍事的或政治的領袖人物,當他向一群當地人

講話時,觸及這根部落情感的神經,問眾人是否容許外國人玷汙和強占他們的故鄉時,將使人看到一種群情激奮的場麵,其強烈程度是任何種類的個人所無法比擬的。一位領袖可以在本地人中燃起寧願犧牲個人的生命也要拯救故鄉的強烈願望之火。正如我們可以再次肯定的那樣,無論是金錢的欲望還是任何別的個人主義的動機都無法和部落情感相比較,這種情感在力度和強度的所有範疇內都超過前者。僅僅聽到外人在自己故土上的腳步聲就足以點燃眾人憤怒和仇恨的烈火,恰如那首在小學

課本中我們常常一下子就能學會的西班牙部落的詩歌所吟唱的一樣:

“戰鬥!”,

祭壇前,神甫高聲怒吼。

“戰鬥!”

怒不可遏,豎琴同聲合奏。

當在西班牙大地上,

聽到外國人的腳步行走,

連墳墓都要裂開,

高呼:“複仇和戰鬥!”

對於一個部落來講,土地被剝奪,或是全部或是部分,如此蒙羞受辱就如同一個女人被蹂躪或強奸一樣。在不同的語言中是如何使用同樣的比喻來描述故鄉遭到入侵和一個女人受到強奸,這類現象是非常有說明意義的。這樣講,故土受到“強暴和侮辱”,這是專門講女人受到男人強奸時使用的詞匯。西班牙曾經在好幾個世紀裏進行過一場無休止的戰爭,其目的就是要奪回被強占的土地。直到光複最後一寸土地之前都在堅持不懈地進行鬥爭。

本地人決不容許 ---- 通常以為就為了一塊豆粒大小的土地不必如此 ---- 任何一小塊土地落入外人的手掌,無論它有多小,無論它多麽毫無實用價值,無論它多麽貧瘠。兩個相距遙遠的部落,當其中一方占有另一方哪怕是一塊極小的土地時,兩者之間便決不會有真正正常的和坦誠友好的關係。西班牙人對直布羅陀巨石如此之小的一塊土地那麽感興趣,使得英國人 ---- 當然不是所有的 ---- 感到奇怪。“我們是以不同的方法來看問題的” — 我聽到阿列克 . 道格拉斯 - 霍姆勳爵訪問西班牙歸來後在 BBC 電台上如此談到直布羅陀 ----“ 對西班牙來講是領土問題 , 對我們來說是人的問題 ” 。實際上,盡管部落情感不容許英國人以另外一種方法來看待這件事,但是西班牙人對一塊西班牙的領土表示關切,無論它有否商業價值,無論它有否戰略價值,他們的這種行為在人類社會中是不足為奇的,亦非少見。而是完全相反。

阿列克 . 道格拉斯 . 霍姆勳爵或是任何一個英國人,請你們想想,如果因為十七世紀的一個什麽協定,或是因為任何別的理由,南安普敦(英國地名 --- 譯者注)及其方圓數公裏的土地是在西班牙人的手裏,即使這一小塊英國領土僅有極小的或是毫無實用價值,哪個英國人不感到他的一種帶有部落特點的天然權利 ---- 一種最深刻和持續不衰的權利之一 ---- 被剝奪了呢?而哪個英國人不覺得他的部落情感受到刺激,嘲諷和傷害呢?假若南安普敦是在西班牙人占領之下,哪個英國人不認為這種狀況是對他的故土的光天化日之下的強暴?假若西班牙人固執地拒絕同意被英國人視為首要的這種天然權利,哪個英國人不感到憤恨呢?哪個英國人不盡其所能去拯救英格蘭島的這一小塊土地呢?而假若西班牙人最終承認這塊土地是英國人的,並決定將其歸還時,哪個英國人不會舒心痛快呢?

任何一位當地人,英國人或是西班牙人,原始人或是文明人,什麽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看到自己的故土 ---- 那魂牽夢瑩的土地,那當作母親和情人一樣崇敬的土地 ---- 落入外人之手,在任何時代和任何地方都把這視為是一種無法忍受的強奸。回顧曆史,同樣在我們的二十世紀,多少衝突,多少戰爭,多少苦難,多少熱血流淌就是因為外國入侵者頑固地占領著一塊不是他們的,從不屬於他們的土地!多少戰爭曾經是現在依舊是部落衝突,而所爭的就是一小塊土地!在第一階段,是入侵戰爭,或多或少總會遇到抵抗。隨之而來的就是解放,獨立或光複戰爭,在此之前有時還會有爭取解放的遊擊戰。

一個部落無論如何不會容許別人企圖占有他的哪怕是一小塊的土地,卻時常譴責在他們興高采烈地霸占的另外部落的土地上的武裝起義是可詛咒的,凶殘的,血腥的和野蠻的。隻需向曆史隨意一瞥,就能找到以這種如此片麵,不公正,如此悲哀和滑稽方法行事的上千個不斷重演的事例。在這兒,千裏挑一,僅舉一例,法國把她的所有那些勇敢的兒女們胸懷燃燒著的對法國的部落之愛,為收複法國的土地去戰鬥和去犧牲而進行的戰爭當作她曆史上最優美的篇章來紀念。維爾森赫多裏克是抵禦羅馬人入侵的部落英雄,聖女貞德是一位要從英國人手裏奪回高盧土地的部落女英雄,同他們一樣,戴高樂是從德國人手裏收複失地。相反,阿爾及利亞人開始為收複阿爾及利亞的領土而鬥爭時,就被譴責為恐怖主義分子,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好象他們是人類渣滓一樣。在法國被汙蔑為殘酷無情盜匪的人在阿爾及利亞的曆史上將會成為部落英雄。這種態度不是典型的法國態度,而是典型的部落態度。這種在部落範圍內處世的作法曆史上重演太多,不勝枚舉。我們把什麽叫作文明呢?麵對這些事實,我們有必要認真嚴肅地提出這個問題。

如我們所見,部落的土地是某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還是最溫柔的部落眷戀,最深厚的熱愛和最強烈的激情的對象。

未經他的國家許可,一個西班牙人可以將幾捆綠色鈔票存入瑞士銀行,致使國民經濟“失血” ---- 多奇妙的比喻 ---- 。盡管如此,他無法做到的是將格雷多山脈和埃布羅河裝進皮包帶走,有的讀者會想,這還差不多。如果我們的分析是正確的話,一個部落的運轉是以一些我們隨後打算研究並弄明白的獨特的感情機製為基礎的。這些感情機製體現或鑲嵌在一組完整的由物質的成分和材料構成的圓環上,這圓環構成了部落的骨架和肢體。我們將會看到這物質的成分之一就是土地。這裏我們想突出強調一下土地的一個獨有特點,這對一個國家的存亡具有重大意義:它的

永存性或它的不可動性。

一個國家可以滅亡 ---- 如(遠古的,中世紀的,現代的和當代的)曆史向我們講訴的那樣;可以被一場持久戰爭夷為平地,(毀掉城市建築,工廠,交通設施);人口因戰爭可以大量死亡 ---- 。相反,敵人無法摧毀山嶺,無法劫去河流,一句話,無法摧毀或掠走另一個國家的土地。可以“強暴它”,可以不顧當地人的反對,強占他們的土地,厚顏無恥地從被殖民和被奴役的國家奪走他們最好的產品,並剝削他們,壓榨他們的血汗,甚至強逼他們合作去劫掠自己部落家園的財富。但是不能辦到的是,譬如英國人無法將肯尼亞的山嶺和坦桑尼亞的礦藏船載運回他們的島國。

土地的這種永存性和不可動性是那些跨越曆史時期地統一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從法老時代到薩達特的共和國,埃及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但是同一條尼羅河依舊在同一片沙漠裏流淌。這種多少個世紀過去之後本質上毫無改變的生物學現象是連接同一個部落土地上的當代人與多少個世紀前的古代人的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用他們的山脈,他們的山嶺,他們的河流,高原,沙漠,湖泊,氣候和天然產品將古人與今人連接在一起。

土地除了向一個部落提供了一種穩定的和跨越年代綿延不斷的認同 - 團結的成分外,還向其奉獻了一係列種類齊全的物產直至優美的風光財富,但是另外從土地上為一個國家衍生出的眾多財富之一是軍事和經濟的能力,這是或多或少的戰略位置所能提供的。如果說,當初英國人占據直布羅陀是因其戰略價值,那麽在今天這種可能的核戰爭的年代裏,這種價值仍然具備。多姆 . 明托夫通過準許北約的艦隊停泊在此處的領水而獲得了巨大的經濟收益。一座小小的島嶼,今天能夠以它的戰略位置獲得一個前世無法比擬的大量外匯收入的來源,並得到一個同那些在其它領域要強大得多的國家進行談判時的最強有力的籌碼。

今天超級大國采用各種手段逼迫,許諾或威脅進行爭奪的對象之一就是為其基地和艦隊獲得散布在全球各國的最佳戰略要地。一個國家的這種戰略位置不僅僅源於他的土地本身,也源於屬於他的領空和領水。同樣我們呼吸的空氣 ---- 那裏今天已經有飛機在飛而不象過去僅有鳥類在飛 ---- 也已經部落化了。我們呼吸的空氣不是被劃分為階級的,也不是家庭的,也不是小天地(某種專業的),也不是私人的;另外,地球的空氣 ---- 外層空間 ---- 也被小心翼翼地按部落劃分了。部落人將所有一切都進行了部落化:包括空氣。在這種意義上,它奪得了新的疆土 ---- 太空 ---- 在過去年代(原始人群或飛行年代之前)那不是他們的。今天“強暴”一個部落的形式之一恰恰就是對其部落空氣,空間的“強暴”。部落間的這種現代強暴在實施著,在被揭露著並在有機會時進行著報複。

海洋,河流,湖泊的水域也不是魚類或全人類專屬的。每日每天,部落人都在環繞某一國家的天空和連接某一國家的水域裏開疆拓土。在最近幾年,我們經曆了部落間爭鬥的新類型:大不列顛與愛爾蘭之間所謂的“大西洋鱈魚之戰”。在我為西班牙國家電視台搞專題片時,我曾經采訪了一位英國工會的領袖,我以這個鱈魚之戰為例想使他明白,勞工和經濟問題不能簡單地劃為階級鬥爭,那是部落鬥爭。結果給我的印象是他不能夠 ---- 或不願意 ---- 知曉這個問題的真實麵目,而死抱著他的教條般的信仰不放。伽裏略僅僅是陳述了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 ---- 確實如此 ---- 地球圍繞太陽旋轉,連這都會使一個虔誠的教徒惶恐不安。帶有魚類,石油和其它財富及服務(航海路線,港口等)的領水的劃分同樣不是一個階級的 ---- 階級間 -- ,而是部落間的劃分。由於一些國家要把其對水域的管轄或統治擴大到 200 海裏 並不準許別國的船隻在其領海捕魚,海域蛋糕的這一新的劃分正在成為國家間新的衝突的原因。陸地及其相應的空間和水域每日每天地越來越被部落人所支配和控製。

我們可以排列出如下的原理或社會定律:

兒子 男子 本地人

------------------- = ---------------------- = ------------------

他的母親 他的妻子 他的土地

在人體的機能組織中,一組機能將某一器官內的某些部分同另一些部分組合並聯係在一起,將一些器官與另一些器官組合並聯係在一起。舉例來說,當胃空下來時,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種特別的機能開始運作:饑餓。隨著無食物可進行消化

的時間越來越長,一種體內強度計 ---- 進食欲望的強度計 ---- 的強度不斷升高。一個二十四小時未進食的人,這種強度計的強度就會達到 X 度,低於四十八小時和十五天什麽也未進食的人的度數。假如一個人三天粒米未進,將不再感到饑餓,我們推斷出現了某種異常 ---- - 正常 ---- 。故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存在著一種饑餓的定律,它在正常的環境下,根據一些確定的條件(是否進食;多長時間未進食,等等)自動地在起作用。

當我們說原理或社會定律時,可能會被認為是頭腦發昏的奇談怪論。愛不是某種完全個人的和主觀的東西嗎?我們有科學的證據來說明,愛,溫柔和其它一些人類情感以同樣的嚴格和不可避免性自動地發揮作用,就如同進食的欲望,小便的欲望,重量的物理定律以及其它大量的定律一樣。當母親去世時,一種下意識的特性就會在其有正常行為的兒子身上迅速啟動,他會驟然間有一種悲傷的感覺,隨後會按一個固定的過程發展。一個作子女的,當母親亡故了卻沒有這種感情衝動,那才不是正常的。(當然存在不正常的兒子和母親,就如同存在有病變的和潰瘍的腸胃,或是腎結石及其它病痛一樣)。

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前述的原理。兒子由於數種感覺或令人歡愉的感情諸如親近和溫柔而感到與母親相連。兩個最清楚和最有力地展露這種親情聯係存在的時刻是(兩不相見的)臨時分別或(死亡的)最終分別。由於各種原因(一個傳教士,一個商人,一個外交人員,一個水手,一個移民,一個流亡者,等等)身處異鄉時,子女開始感到一種要見到母親的欲望,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越來越強。這種欲望就如同要吃飯和性交的願望一樣自動地在起作用,並逐漸地和無法避免地增強。盡管某個人想擺脫或是減弱這種欲望(擺脫想見到母親的欲望),卻不具備任何個人的能力去達到這一點。願望 ---- 無論什麽種類的 ---- 都在自動地起作用,完全獨立於人類個人的意識和願望,隻有在嚴格地遵從了它的指令的情況下,它才會消失。

也就是說,隻有給了它想吃的那樣食物,而不是別的食物,隻有完成那個指令而非別的指令。想喝水的人,吃飯或是聽他最喜歡的音樂都不能滿足他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一個矢誌獨身的人到了五十多歲的時候, ---- 如果是個正常人的話 ---- ,他要與一個女人性交的欲望的強度表的強度是與他抵製(請注意這個詞的詞義:抵製)這種欲望的年頭成正比的,永遠不能去掉或減弱這種欲望,除非滿足了這日複一日所要求的東西。人可以抵製欲望 ---- 盡管不是全部的也並非總能辦到(例如,小便的欲望) ---- ,但是不能辦到的是新造之,增加之,減少之或消滅之。它們自我運作。

多年未見,兒子又見到母親,在看到她和擁抱到她的那個確切時刻,他感到特別激動,其強烈程度是與想見到她而未得到滿足的時間(根據其長短)成正比的。移民或流亡者和他的“故土”密切相連的關係,隻是在突然間被剝奪了這種關係時才體會到這種先前從未曾加以注意的關係。隨著一月又一月和一年又一年的時間流逝,重新見到“故土”的欲望水銀柱的強度刻度也在逐漸增高。

移民或流亡者當親眼看到他的故土,並腳踏到他的故土時,感到一種下意識的感情衝動,那是非常強烈的,是和要重新見到它的欲望的強度(根據時間的流逝)成正比的。我們曾偷偷地觀看了好幾次移民和流亡者回到西班牙的時刻,而每一例,我們都證實了這一社會定律是如何發揮作用的。女人們在這種情況下放聲大哭 ---- 在一些情感組織中,這種機製幾乎是自動地在起作用 ---- 而男人們卻要費很大勁才能忍住,有時是忍也忍不住。

子女在他呼最後一口氣 ---- 垂死 ---- 之時,感到需要母親(賢妻此時被視作母親)的慰籍。流亡在外者 ---- 無論什麽原因 ---- 也深深地感到要在他的“故土”上呼出最後一口氣。這種揭示人與其土地緊密聯係的最後的感覺,在世界上的民間藝術 ---- 歌曲,詩詞,諺語,成語 ---- 中均有體現。例如在一首十六世紀的無名詩歌中這樣濃筆重彩地描繪了這種心靈的畫卷:

生吾養吾地,

憂傷常瑩係。

倘若無恙終,

高嶺葬遺體。

隻緣墓中軀,

故土為知己。

居高可俯視,

生吾養吾地。

有一首墨西哥歌曲,五十年代在西班牙曾經廣為傳唱,歌中同樣再次將人,這種感情動物描畫為不僅僅是關心他銀行賬號裏的收支平衡,他還有一些極少經濟利益的要求,諸如希望被葬在他部落的土地上:

墨西哥,多麽可愛和美麗,

假如我死時與你遠隔萬裏,

要讓人們把我帶回,

讓我長眠在你的土地。

根據上述理由,我們認為可以這樣歸納:

兒子 本地人

------------------ = --------------------

他的母親 他的土地

現在我們來分析這一社會理論的第二部分:

男人 本地人

---------------- = ---------------

他的妻子 他的故土

兒子對母親的情感和熱愛比之一個男人對妻子的情感和熱愛是更大還是更小是無法肯定的。這裏不僅講的是量的差別(水量的大或小),還有質量和種類的差別(水與酒)。在男人其妻子本地人其土地的對比中,我們從未曾想說明本地人對自己的土地的任何一種性方麵的關係,這是無法感受的,因為我們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這種關係的經驗來證明。相反這種比率的存在是由於兩者在某一特定的環境裏都會產生一種情感成分:強暴。我們已經注意到在那兩種情況下都使用這種共同的比喻。對於一個男子 ---- 正常的人 ---- 來說,自己的妻子被另一個男人所強暴會使他產生一種奇恥大辱和一種最強烈的精神痛苦。(在影片機械柑橘中,有這樣一組畫麵,鏡頭正對一個男人的臉龐把這種難以忍受的感覺揭露了出來,他的雙手被一群小流氓捆著,被逼目睹他們如何向她的妻子犯下罪行。)一個被這種痛苦和羞辱折磨的男人,將會感到要向強奸犯複仇的極其強烈的願望。一種極其猛烈的憤怒和要複仇的感情機製的運作使這個男子失去自控。

對於一個本地人來講,當外國人以武力強占他的土地時,同樣是無法忍受的。對於一個本地人 ---- 正常的人 ---- 來說,一種強烈的暴怒和要阻止這種局麵的感情機製的運作會使他失去自控。無論怎麽說,這種機製的運行是驅使本地人起來保衛他的土地的最終的原因。所有的光複戰爭(西班牙的,英國的,法國的,或是某個原始部落對另一個部落),在最後一刻,都源於這種感情機製本身,它自動地自我放開自控, ---- 完全獨立於個人的覺悟和自主意願 ---- ,無論是在妻子被強奸時還是國土受到踐踏的時候。

從這一社會學理論出發,可以得出幾種推論:

甲) 部落情感有它自身的機製,它在確定的和可預見的環境下會自動運作。

乙) 本地人對土地的部落情感音調是豐富多采的,諸如,溫柔之調(當重新踏上故土時);憂傷之調(當離鄉遠居時);痛心疾首之調(當客死他鄉時);暴怒和仇恨之調(當見到他的故土被“外國人”所強暴之時)。

丙) 土地對一個本地人來講,就如同母親對兒子,妻子對丈夫一樣,是某種不可談判的東西。一個男子 ---- 正常的 ---- 哪怕會有一筆巨額的金錢,也不會允許另一個男人強奸他的妻子。本地人不會以改善物質生活條件為代價而將土地交給外國人。在一個人 ---- 正常人 ---- 的價值等級表中,金錢一貫不占首位。盡管,如阿爾西布萊斯特 . 伊塔所言,金錢“讓跛子飛奔,讓啞巴講話”,人們對自己土地的柔情和激情也會使“跛子飛奔”。人類的曆史不能僅僅解釋為有物質的和個人的動機所驅動。人類的曆史基本上曾經是 ---- 和現在還是 ---- 部落間力量的對抗,而在這種力量之中,人,作為個人,曾經起到的 ---- 和正在起到的 ---- 作用,遠比他天真地自認為的作用要渺小得多。吃飯的人可以斷言:“我吃是因為我有此願望”。這說對了一部分。是因為人可以在吃到滿意,吃到撐死或為抗議(或別的原因)而絕食身亡之間做出選擇。與此相反,他不是那些當他不吃,或是吃得少於願望所需,或是吃得超過所需時在他體內對他施行懲罰的機製的主人。人,作為個人 ---- 無論願意與否 ---- 是被這種帶著他占領別人的土地和保衛自己的土地的強烈感情流所驅動的。

丁) 在原始社會就已經存在這種爭奪,有時為一小塊土地而演變成對抗和長期激烈的戰爭。在文明社會裏,這種圍繞自己土地的深刻的部落情感以及圍繞自

己土地被“強暴”而產生的對抗和戰爭不但沒有減少且絲毫沒有變化。唯一的不同在於那些現代國家所擁有的軍事和技術的手段,使之具有一種遠遠超過原始人群的“說服力”和破壞力。

人的部落情感所立足的自然基礎之一,我們一直肯定地說,是他的土地。但是,這個他的具有什麽意義呢?部落情感是如何圍繞著這塊土地而不是另一塊土地出現和形成呢?這是個基本的也是個複雜的問題。

首先,圍繞著土地,當一切均與部落有關時,區段理論 * 就起作用。我們可以問某人:你的故鄉是什麽地方?對這同一個問題回答卻是多種多樣的。這是根據發問者的部落角度和程度而定的,對一個塞哥維亞省人,阿維拉省人回答說:“我的故鄉是阿維拉”,而這同一個人對德國人回答說“我的故鄉是西班牙”;對中國人則答說“是歐洲”,而若真有外星人,他會對其它星球的人說“是地球”。當麵對一個塞哥維亞人時,這同一個阿維拉人會將阿維拉當作親切的和可愛的地方;他可以對西班牙的其它地方感到無動於衷,可是當他麵對一個挪威人時,他會以絲毫不弱的虔誠和親切感情將西班牙認作他的故土。這同一個阿維拉人作為一個西班牙人或許對(非西班牙的)其它地方無動於衷甚至蔑視,但我們假設這個阿維拉人登上了金星在和一群輕視地球的金星人對話時,他會以絲毫不減的熱切和激情將地球認作他的故土。所以,對一個人來說,他的故土從來不是一個,也不是同一個,而是取決於他所遇到的對立方的部落程度而定。

* 伊文思 - 普理查德的傑出的理論發現之一就是區段原則,他以此來解釋努埃爾社會,如果我們有關部落 ---- 整個部落 ---- 的解釋是正確的話,其原則會有世界性意義。盡管我在本文的其它幾個章節裏從不同的角度對區段原則作了分析,我將在本文的一個專門部分來詳細地估量它的全部的所涉及的範圍。 --- 作者注

我們現在來看看對一個具體的個人來說,從其它的角度限定其部落土地的另外一些因素。其中之一就是出生地。一個人在某地出生,就如同生來就是女孩或男孩,好看或醜陋,金發或棕發,健康或先天不足一樣。就如同生來就是法國人,西班牙人,布爾戈斯人或馬德裏人一樣。在這種意義上的部落性,人們是無法選擇的。出生地是一個在判斷和劃分部落之地的重要因素,盡管不是唯一的因素。正是緣於此,曾有一位旅居倫敦的西班牙女士由於臨產前的宮縮而預感到不能再等待時,片刻不停地奔向西班牙使館。她在使館的樓梯上產下一名男嬰;在完成了這項工程後,她喘著氣幸福地說:“還不錯,他至少是生在西班牙領土上了,我可不願意肚子裏的孩子是生在外國人的土地上,更別提英國人的地方了。(愛德華 . 伊文思 — 普裏查德向我講述了這段軼事)。雖然這個男孩在他母親的一次旅途中生在了英國的領土上,這個出生地對他不會有什麽太多的影響。這種偶然性的出生對這個“本地人”沒有什麽太多的影響。但是母親偶然地在那生下他的這塊土地,對他來講並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恩裏克 . 納卡諾爾 ---- 他在西班牙國家電視台的係列片裏將我的思想形象化了 ---- 他也跟我講了這個題目:“我生在哈恩,但我幾乎沒在那生活過。盡管如此,對我的這個出生地,我總是保有一種感覺。還有,每當我要填某種正式的表格時,我就要寫“生於哈恩”。我父母和祖先的根是在加利西亞,但是由於趕巧我生在哈恩,這地方就對我有某種情感上的意義。” 一個人,如果他,他的父母親,他的祖父母和他的前輩都生在同一塊土地上,那塊土地很自然地在他的部落性的感覺中將深深地紮下根。

我是個納瓦拉人,

我母親也同樣納瓦拉人,

而生在納瓦拉的姑娘,

她偷去了我的心。

在這首霍塔民謠中,是以祖祖輩輩都是納瓦拉人而感到某種自豪來展露體現在一塊確指的土地上的部落信念。在評判出生地時,是有著各種各樣的強度和程度。在任何一個歐洲的現代城市裏都這樣講:“誰也不會有生在同一個城市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這是一句無法憑經驗去驗證的斷語,也許有些誇張。但是它表明了現代人目前的流動性,移居和僑居狀態,他們和祖輩共有出生地的人越來越少,在城市圈內尤其是這樣。

一個單個的人 ---- 今天這種情況越來越普遍 ---- 以他的父母的故鄉作為自己的故鄉,這些就是那些西班牙僑民在法國,瑞士,德國或奧地利所生的子女的情況。這些小孩,後來是成人了,他們麵對兩個故鄉:他自己的和他父母的,保留著雙重部落情感。的確如此,如果繼續在她的父母僑居的地方居住下去,他們會對出生並生活的國家更加認同,而當兩邊國家發生爭執時,他會加入到他出生的國家的行列裏。這種情況有時會帶來微妙的局勢,強烈的爭吵,有時父子間會動起手來。而父子間爭吵的根源之一恰恰就是源於麵對兩個不同故鄉所產生的雙重作用和情感的抵觸。

有時侯,爭吵圍繞著一場足球賽,一場拳擊戰或是歐洲電視台聯播的藝術節而產生的,父輩,從部落上認同西班牙球員,而相反,他們的兒子 ---- 或兒輩中的幾個人 ---- 認同法國或英國球員。盡管如此,一個兒輩人也會將他父輩的或祖輩的故土感覺為是他的故土而對它感興趣。同一個生在法國,與父親由於部落原因而進行爭執的兒子,當他麵對另一些持有最陳腐傳統的法國人譏笑自己父輩的故土時,他也會用全部的堅毅和果敢 ---- 無論是理性的光芒還是拳腳的威力來捍衛西班牙的事業。在這裏,區段原理同樣是適用的。

在不同的和相距遙遠的兩塊土地上進行感情植根的一個典型的事例就是近幾

個世紀以來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以外”(以色列)的猶太人。這些猶太人將部落之根植於他們出生和生活的國度裏,但是對耶露撒冷和那“噴湧牛奶和蜂蜜的土地”他們從來就不是無動於衷。

除了出生地 ---- 他自己的,父母的和祖輩的 ---- 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影響著一個人對某一塊土地的感情走向。一生中在不同的國家裏居住過幾年的人會在這些不同的土地裏植入感情之根,而其深淺程度則是由每地所待的年頭和生活經曆的種類和強度所決定。一個在英國僑居數年的西班牙人對西班牙有一種他在本土居住時所沒有的興致。如果英國報刊和電視講了一些他感覺是不合適或歪曲事實的話,他會不痛快並感到受了侮辱一樣。他興致勃勃地跟蹤著西班牙足球的甲級聯賽和杯賽。一天到晚惡狠狠地痛斥著英國人和英國。“我過生日時,可別送個英國人給我,他們什麽用處也沒有。” “在這個島上,除了天氣和英國人以外,其它一切都還挺有意思的。” “還有這國家裏都是一群傻瓜,一講話就流哈喇子。” “把英國從地圖上抹掉,咱們有什麽損失?” 這類話在西班牙人的圈子裏經常能聽到,在那兒他們信口開河,有時帶點調侃,有時絲毫不是碉侃。

盡管如此,同是這些西班牙人他們呼吸著英國的空氣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地會對這個島國有一種令人動情的親昵之感。這同一個在英國和別人一起說英國壞話的西班牙人回到西班牙後,他也許會讚揚英國人的性格和英國社會的出色之處。

這種部落觀念的兩極化現象的典型事例就是美國公民。除了一小部分原來的土著居民 ---- “印第安人”(之所以這樣稱呼是因為一個眾所周知的曆史錯誤) ---- 以外,這個巨大的國家的絕大部分居民來自大洲級的“其它土地”。其中一部分美國人,他們的黑色麵孔使之每日牢記他們的先祖來自非洲大陸。美國黑人是來自不同和遙遠土地的人,並具有雙極化部落觀念的鮮明事例。喝可口可樂,看 KOJAK 電視節目,講美語(而非英語),參加總統的各種對練和競選活動,總之一句話,他們是被按這個國家的部落性進行塑造或是改造。雖是如此,對非洲和那些同種同根的兄弟們,他們決不會無動於衷。另外,黑人社會還保留下來一些部落傳統,其中之一就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他們獨有的音樂旋律,爵士樂便是以此為泉源的。爵士樂是黑人這種部落觀念雙極化所創造出的典型產品。

根據所處的環境和根據當時所持有的部落視角的程度高低,這類人中的某個人會突出這雙重部落性中的一個,甚至會完全拒絕兩者中的一個。但是,無論他們願意與否,知道與否,他們幾個世紀以來是浸身於兩個相交叉又相混合的部落海洋之中。

另一部分人是白人,他們源於歐洲,還有亞洲人(特別是太平洋沿岸地區的)。這些白人和亞洲人中的每一個人都植根於 ---- 感情激動地植根於 ---- 兩塊淵源相異的土地上:他自己的生身之地和父母,祖父母及先輩的故土。美國作為一個由各種移民社會 ---- 大部分是歐洲人 ---- 所創建和組成的龐大民族,它今天以部落的兩極化所展現出來的馬賽克真是豐富多彩。有美籍意大利人,美籍愛爾蘭人,美籍德國人,美籍西班牙人,美籍英國人,美籍華人,美籍黑人,美籍猶太德國人 ……

對於一個具體的人來說,沒法講這兩種 ---- 或更多種 ---- 部落性中的那一個更重要。這問題本身就缺乏客觀和科學性。這都取決於多種多樣的因素和環境。正式的國籍是美國人,這包括它的全部含義,甚至情感意願。美元不僅僅是一個經濟成分,同時還是一個部落成分和一個益於凝聚並團結所有這些前移民的社會的圖騰物。一個美國人,當他知道美元在金錢和部落間經濟的王國裏所占據的 ---- 強大無比的 ---- 地位時,他會感到某種部落自豪。與此同時,他們繼續保持著源於他們祖先故土的感情之根。有些社會 ---- 例如,意大利人的,華人的,猶太人的 ---- 以最大的純度保持了他們祖輩故土的各種特點和特征。

貝尼托 . 艾斯皮諾薩,一個猶太裔的哲學家清楚地闡明了一條重要的普遍規律:“每個人都要保持他的生存方式和特點並使之永存。”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個體都總是在追尋改善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財富,自己的教育,自己的知識,但是總還是這同一個個體。我們當中的那一位可以出賣他的個性,他講話的方式,他笑的方式,他走路的樣子以及一切使他是張三而不是李四的那些東西呢?這同樣適合於一個部落。

在舊金山城,我們可以找到要保存自己的身份和特點的一個很有意義的例證。在這座西方城市裏漫步,造訪者會碰到一個東方和華人的街區:這是一個中國人的社區,他們移居到一個本質非常不同的國度裏,就如同一個溺水者緊抓救生板一樣,他們緊緊抓住部落維護機製。如果我們好好觀察一下,可以找到塑造部落本質的所有主要成分:一塊確定的土地:社區集中在一塊確指的區域裏;部落性的餐飲:賣中式醃豬排的南貨店;供應中餐的飯館;部落的語言和文字;東方的服飾並直到部落的工藝品和藝術品。

加利西亞人會館,猶太教堂,黑人社區以及我們在不同的國度裏遇到的其它如此眾多的部落界地,其存在和運轉均是由於這條部落定理:“任何一個部落當它浸泡於特點不同並富有溶解性的一些部落之水時,它總要維護自己的特點並擁有一些特別的機製來維護它。”

總之,我們可以肯定每個人的部落故土的形成是受好幾種因素的影響。並且

我們可以把部落故土劃為以下幾類:

1. 與父輩和祖輩出生和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的個人。這是共同的祖先故土現象。這類人中不存在任何部落的雙極化。

2. 在不同的和敵對的土地上出生和生活的個人。這是移民和流亡者的典型情況,在故土和居住地存在著一種部落雙極化現象。

3. 出生地與父輩出生地相異的個人。這是出生在別國的移民子女部落雙極化的典型情況。

4. 出生地與父輩的相同,但與祖輩的不同。這是在美國和整個美洲大陸的部落雙極化的典型情況。

氣候,風光,自然物產和其它生存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有助於鍛造和培養出一個部落精神。風光的千差萬別,氣候的多種多樣,以及毫不雷同的動植物物產的豐饒一直都在培育著理想和部落信念,其首要的一條即為:“我們部落就是不一樣!”而換另一種方法來表達的話,就是“我們部落是最好的!”

努埃爾人是居住在蘇丹的一群“原始”人。牛,這種牲畜幾乎是他們唯一的食物來源和財富。英國傑出的人類學家伊文思 . 布裏查德曾仔細地研究過這個社會,根據他的作品我們推斷牲畜,上帝保佑它們,這種主要的生存手段,在他們看來是他們不同於和超過其它社會的主要象征標誌之一,他們甚至公開地表露一種對其它從事農耕部落的完全輕蔑。這種生物成分,作為部落識別的象征物是極其重要的,這也使他們一直沒有發展農耕,狩獵,捕魚,故此他們被剝奪了一些就在手邊的會使其生活更舒適的財富來源。這裏,部落情感再次占了上風,盡管要犧牲物質意義上的重要財富和剝奪了每個人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手段。

在被界定為文明的我們西方文化中,關於有價值生產還是無價值生產已經達到了一個相對高的同一性認識程度。盡管如此,各種生物因素的總和對部落人的形成仍然起著可觀的情感作用。首次造訪英國的人無不驚奇地發現,在島嶼上生活對英格蘭人和不列顛人所具有的重要意義。對不列顛人來說,這種生物因素,相對如他們所稱的“大陸”和“大陸人”來講,極為突出地是構成其不同點的首要情感特征。初訪大不列顛者會遇到一種有趣的和多少令人詫異的現象,這裏的人是多麽經常不斷地和以一種何等部落自豪的腔調來將歐洲的其它部分稱為“大陸”和“大陸人”。這種將歐洲一分為二的理論對英國人來講,是關係重大的。

而遠自十七世紀就一直談論著要建一條連接島嶼和大陸的隧道。每當重提此事時,部落情感就會慷慨激昂起來,將這微不足道的與大陸的物理上的連接視為其島國特征的一種不容忽視的損失,因而是一種削弱或貶損 ---- 指在作為部落其不同處和突出之處的字麵意義以及比喻意義上的 ---- 。

我們已經有諾埃爾人的事例 ---- 還可以列舉出任何一個原始或文明的社會中的範例 ---- ,從中看到一個部落它反對變更其經濟秩序,因為害怕失去某種鞏固其部落本體的象征意義的東西。盡管這是一些極其無關緊要的東西。同時自然風光不單純是某種地理的東西,某種物質的東西,某種自然的東西:除此之外,它還被當作部落靈魂的某種組成成分而被接受,並被部落情感變成某種如此觀念性的,如此理想化的和如此升華的東西。 就如同阿爾同莎 . 洛倫索可以變化為杜爾西內亞一樣(《堂吉訶德》裏他的美女偶像由此醜女變化而成 --- 譯者注)。

我們來研究一下 1972 年發生在英國的一段對話。就象《唐吉坷德》中的一個場景,一個巴斯克人同一個曼恰人 * 均以一種半吹牛半認真的口氣談論著我們正在

探討的題目:

巴斯克人 ---- 英國最讓我喜歡的是它那綠色的風景,這使我想起自己的故鄉。綠色的風光給人一種安怡舒適的感覺,那是一種無可比擬的美的享受。

曼恰人 ---- 可是你聽好我要說的話:對我來說,綠色的風景不是說我不喜歡。就我而言,綠的東西讓我難受。

巴斯克人 ----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類說法。可是一塊貧瘠幹旱的土地怎麽能同一塊富饒和綠色的土地相比呢?綠色的風景所有的生靈都喜歡,你就別說不了。別在這跟我犯神經。

曼恰人 ---- 犯神經的是你,蠢貨。你喜歡綠色,很好。可是那綠色讓我過敏,就這麽回事。

巴斯克人 ---- 你瞧,你說你不喜歡綠色,很好。但是必須承認二加二等於四,盡管你不喜歡。我想告訴你的是在所有能生長農作物,鷹嘴豆的地方,綠色的風光就是比那幹旱的燒焦的風光要美麗得多。對這個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曼恰人 ---- 我跟你說,我家鄉也長鷹嘴豆,可我對你發誓,曼恰人對綠色嗤之以鼻,你懂嗎?咱們別在扯這個了。

這是一次典型的部落人的對話,兩個個體的人以主觀的和激情滿懷的態度捍衛著自己的風光,自己部落的風光。而其著眼點又是如此物質,又是如此客觀,就如同一座山岡,一塊岩石,一條山脈,一個峽穀,一片海洋一樣。大家都認為要“那是怎樣就怎樣”地看待之。盡管如此,不存在一個是怎樣人們就怎樣看的現實。如同這個巴斯克人和那個曼恰人一樣,每個人在看待哪怕諸如大山這樣如此宏大的物

======

* 一個曼恰人在本書出版前看到了這頁的內容感到不舒服,告訴我說,一個曼恰人不會這樣狡理。我回答說,這不是一種想象的可能不可能,而是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的確有時讓我們相信我們看到的事比讓我們相信想象到的事還困難)。這個曼恰人的反應 ---- 再次向我們肯定了部落情感的敏感程度, ---- 讓我注意他認為這不是曼恰人的“典型”的反應。故此我設法使他明白本書裏出現的如此眾多的事例均不是某一確指部落的“典型”行為,而是總體的部落人的典型作法。我在發現和分析部落的,任何一個部落的,所有部落的本質和作用。因此,任何一個英國人,一個曼恰人,一個俄國人或提到過的任何一個部落的個人或某個提到的國家均不要或不應為某個事例感到受到傷害。

質現實時,都會按其所處的部落人的程度來采取如此主觀臆造,如此信口雌黃和如此吉坷德式的態度。如果連一座山,兩個人都不會同樣地去對待,觀察和感受,在談到那些抽象的思想和無法觸摸得到的觀點時,各持己見就不足為奇了。

氣候本身也是被作為某種特別地部落的成分並以一種非常主觀的方法對待之,是種族自豪的名正言順的理由,對於一個愛斯基摩人來說,冰對他們來說,盡管是某種物質方麵不利的東西,但卻是他們集體靈魂的組成部分,如果冰雪消失了,他們會感到在情感上他們部落精神的某種重要部分消融了。同樣地一個塔爾基人盡管當著另一個塔爾基人的麵不止一次地詛咒這沙漠中鐵麵無私的太陽,可能他不許那溫帶或寒帶的人來作比較,也許他會把塔爾基人的種族自豪加在這個被毫不猶豫地稱之為“塔爾基人的太陽”之上,就如同我們說,是“西班牙人的太陽”而拿波裏人稱為“我的太陽。根據不同的場合,太陽,雨,冰,雪都成了部落自豪感的化身,好象這些自然界成分以其各自的形式作為組成部分而從屬於部落。作為一種說明,我們來觀察一段米蘭人和拿波裏人的對話。這事發生在拿波裏,不乏部落幽默:

米蘭人 ---- (在海灘)這是怎樣的太陽啊!這是怎樣的陽光啊!多麽讓人心曠神怡呀!這才叫活著呢,簡直是太美妙了!(對他身邊的一個人問道):您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哪?

拿波裏人 ---- 就這兒,拿波裏的。

米蘭人 ---- (以一種譏諷的,以一種米蘭人高傲的和高人一等的聲調問)您們這裏日子過的怎麽樣?

拿波裏人 ---- (知其用意,但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您看到的呀,連您都那麽喜歡拿波裏的太陽,生活能怎樣?沒法更好了。

米蘭人 ---- 不過你們這裏,地處南方,沒有工業,工資又不高,不是嗎?

拿波裏人 ---- 我們要機器,噪音和煙塵作什麽?

米蘭人 ---- 您看,如果你們象北方一樣,有工業,就可以攢錢並購買在這塊

海灘上的一個月的休假,就象我正在做的這樣,享受這太陽。

拿波裏人 ---- 就為這個,你得象奴隸一樣地累死累活地幹一年?而在這裏,我不用幹活,整個夏天我都可以在海灘上曬太陽。

拿波裏人為他的太陽(我的太陽)而感到自豪,麵對米蘭人,他的太陽是他產生部落自豪感的緣由,我們再來看一段 1974 年發生在倫敦的真實談話:

安達露西亞人 ---- 聽語調,我看您不是英國人。

拿波裏人 ---- 上帝慈悲!我是拿波裏人。您呢?也不象是在這裏的街區長大的。

安達露西亞人 ---- 不是,不是。我是西班牙人,安達露西亞人。在這個地方您過得怎樣?

拿波裏人 ---- 怎麽說呢,這兒,錢是掙得多些。可要過好日子,還得在我自己的故鄉。

安達露西亞人 ---- 這裏的英國人是一群毫無情趣的人,不是嗎?這裏的窮人也沒勁,是不是? YES , YES , YES (以嘲諷的語氣在模仿他們說“ YES ),好象他們不會說別的話,是不是?

拿波裏人 ---- 而麵對這麽灰暗的天氣,這些窮人能是什麽樣呢?

安達露西亞人 ---- 我聽說這裏的天氣分為兩種:壞的和更壞的。(兩人會心而笑並自感優越。

拿波裏人 ---- 對的,還真是這麽回事。如果說,這種天氣會讓任何人失魂落魄,並且讓人喪失生活的願望。那麽英國人就沒有生活,因為他們缺少陽光。太陽令人振奮,令人精神煥發。簡直是兩回事。那英國人就不知道什麽是生活。

兩個人,一個拿波裏人和一個安達露西亞人由於太陽和自以為是帶來的非同一般的和無可比擬的優越性,自我感覺與眾不同而又最有福氣,一邊肯定著自己種族的優越,一邊憐憫著英國人的不幸。與此相反,那些出生在常年不見陽光的國度的人,盡管一年到頭詛咒這惡劣的天氣,但在骨子裏,他為這壞天氣自豪,正是由於這壞天氣,他們更嚴肅認真,更勤勞,總之是比那陽光普照國家裏的人更為優秀。好與壞,最佳和最差,美與醜,歡愉與不快,最棒和最次 ,這兩種對立的評價在觸及到生物場景,由於以某種形式涉及到了部落人,都要屈從於部落 - 外鄉 的這樣一種兩分法。我們來聽一首民歌,在歌裏,比斯卡亞人的部落情感都體現在他們故鄉的無須鱈魚,酸葡萄酒和其它自然物產的無法比擬的出色之中。

沙丁魚,要數聖杜爾西呀,

無須鱈魚,要數貝爾梅奧,

格裏酸葡萄酒,要數巴基奧,

而西紅柿,要數德烏斯托。

* * *

所有的東西或事物,無論它是什麽樣子,是否有實用價值,那怕在某種情況下毫無用處,甚至從一個客觀角度看是有害無益的,但隻要這一切有益於構成某一特定社會的不同點或特殊性,它便會含有無法估量的部落價值。也許正是英國人的部落人的精神使之堅持不改靠左行駛的規則,盡管改過來對所有駕車人都有實際的益處。每天每日越來越多的人駕轎車和卡車乘輪渡往來於英倫三島與大陸之間。而不止一起車禍是由於駕車人不注意,下意識地仍按原來習慣的那一側行駛所造成的。

您不要以為英國人比其他國家的人更具部落性。當越細心地觀察和分析,無論是原始的還是文明的各個部落的行為方式時,就越能得出如下結論:即企圖將一個特定的社會描繪成比其它的更具部落性,這樣不過是一種簡單化的作法。但是也不要認為英國人為了一種盲目的物質主義會犧牲一切,更不要認為在他們的價值序列的觀念裏居於首位的完全是一種實際和實用的精神。象任何人一樣,他們也有能力為了部落級的某種純粹情感上的和浪漫的理由而犧牲個人的利益或是物質好處,並且不是小規模的。英國人作為人來講,在許多方麵不象人們所描繪的那樣,而是較少個人主義,較少實用主義,當然他們也受著那無年代無疆界一直占主導地位的部落情感的深深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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