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孤獨

來源: 江水無語於 2009-06-09 00:29:46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376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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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象影子，跟著我走，走過春夏秋冬
孤獨，象朋友，伴著我行，到天涯海角。

小時候，我並不孤獨，也不知道什麽叫孤獨。
我是村上同代人中的第一個孩子，我於是成了大家的孩子。
大人們喜歡抱著我玩，把我舉得高高的嚇唬我，我則咯咯大笑。
我四歲的時候，書榮好公家的阿平和我妹妹出生了，我於是有了小玩伴。

後來，村上的孩子越來越多了，我就成了當然的小孩頭。

上小學了，前後五個村的學齡小孩都集中到宗廟裏去讀書。一到五年級，一共有五個班，因為母親在這個小學裏當老師，我又成了當然的小孩頭。

母親的小學裏那時訂有一本《少年文藝》，忘了是月刊還是季刊，至今隻記得當時有個作家叫蓓蕾，還有一個作家叫程乃珊。那本刊物是我孤獨的搖籃，我的眼前常常就會浮現出她們所描寫的海灘、貝殼、海浪和其它的異於家鄉的風土人情。

母親的小學校裏還有一個藏寶箱----書櫃，書櫃放在一間黑乎乎的光線不足的房間裏，櫃子的表麵積滿了灰塵，櫃子是從上麵打開的，不是從旁邊打開的。我常常趁中午老師們都在午休的時候不聲不響地鑽進那個小房間裏，然後打開櫃子蓋，小小的身子吊在櫃身上翻書找書。因為怕那個高高大大的葉校長突然闖進來，我總是急急忙忙地在上麵拿了一本兩本書後就趕緊溜走，所以，也無法挑選，實際上也還不懂得挑選。
偷到的書有《俄底修斯的故事》、《小石頭的故事》《少年英雄的故事》等等等，還偷到過一本厚書，是《三探紅魚洞》，後來才知道一共有三卷，害我又挖空心思地多偷了兩次才終於完成了三探紅魚洞。我上了初中後，那櫃子裏的書漸漸地就都不知了去向，我其實大概也隻偷了十幾本書，其餘的，不知是給哪個好書之徒順手竊走了，害我後來一直後悔當初沒有多偷幾本。

父親有時也會帶書回來，什麽《封神榜》啦，《紅樓夢》啦，《隋唐演義》啦，
我那時認識並記住的漢字有限，但隻要有書，我就會捧著囫圇吞棗地讀，讀完後常常不明所以，能記住的也很有限。大概當時能記住的就是薑太公釣魚、土行孫能鑽地行走；紅樓夢是天上仙草和澆水人的故事；隋唐演義就記住了李元霸的一對大錘。真是亂七八糟，我一個女孩子從此就有了神人英雄情結，從此死心塌地地相信澆水人和仙草的天上人間愛情故事。

學校裏別的老師有了書，母親也會借回來看。她剛讀完放下，我就會去搶了來看。
《枯木逢春》、《青春之歌》，還有別的什麽書，我已經不記得了。但讀完後，常常也是隻能了解個大概。

上中學了，我至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那時身後也總跟了一群女孩子，有同班的，也有別的班的，大概是因為我每天讓她們抄我數學作業的緣故。但十二歲的我開始在人生裏感覺孤獨。

我跟她們一起嘻嘻哈哈地跳橡皮筋，踢毽子；跟她們一起瘋瘋癲癲地打乒乓球和排球，跟她們唱跟她們笑，但卻無法跟她們交流。她們的父母大多是農民，識字不多，或者根本不識字，她們上學也隻是天天敷衍，那個時候正在流行讀書無用論，所以她們天天不做作業，第二天就問我借了抄，我和另外一個數學比較好的女同學的作業本總是第一個破損掉。

每每此時，我就會到我讀過的那些書裏去遨遊，我就不會覺得孤獨，但一離開那些書的世界，我又會感受到真正切切的現實孤獨。

這樣的狀況一直到高中畢業，一直到我考上大學。

剛開始與我現在的丈夫談戀愛的時候，那些孤獨感似乎一掃而空，好象是因為情感有了著落，心也就有了著落，但半年以後，那種孤獨感又象毛毛蟲一樣地爬上了心頭，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自己知道生命的一部分還是空著的，所以隱隱約約地在孤獨著。

有了孩子，做了母親，生命一下子象吹足了氣的氣球，感到了結結實實的豐滿和甜蜜的充實，孤獨感一下子消失了，生命太充實了，忙碌的母親生涯讓孤獨銷聲匿跡。
突然，在生命的有一天，我在清晨醒來後，我居然不認識自己了：我是誰？
孤獨，又回到了生命中。這個影子並沒有消失，這個朋友一直相伴左右。

小時候，當我在現實中感到孤獨的時候，我逃避到那些書中去；長大後，當我孤獨的時候，我逃避到情感的慰藉中去，我逃避到忙碌的生活中去。但孤獨，一直如影隨形，讓我時不時地懷疑自己，時不時地心裏不踏實，時不時地感到失落。
我在現實生活中有家人親人，有許多真誠誠摯的朋友，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那麽，我為什麽還會感到孤獨？

最後我終於知道，在現實生活裏的孤獨並不是真正的孤獨，真正的孤獨是靈魂裏的孤獨，我於是開始上下求索。

然後，在生命的某一天，我突然看到了那個靈魂裏的自己，我的身心靈擁抱在了一起，我的生命從此不再孤獨。

**** 江水無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