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曰:“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晏子春秋》)”此非獨謂橘,亦喻人也。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人之異,非獨在男女、老幼、形貌雲者,品格、文化等亦然。夫論易驗,然則成之者何?或曰形而下,或曰形而上。此二者,止因耳,而非本也。如是,本者何?吾曰:“哲學。”
下形之異:
形而下者,可視可得可聞可感可由是此器也。是故地域之異、政治之別、經濟之差是之謂也。
西學原於希臘,希臘,島國也。人鮮有地稼穡,然往來甚易於島間,是故多以買賣為生之人,此商之所起也。東之學,起於中國,中國不如希臘,乃大陸之國也。其地廣而物博,民風敦厚,多以自給自足,老死不相往來。一為農,一為商。農之財也定,商之財也動;農之生也穩,商之生也浮;農之民也多善,商之民也多奸。是故農之政,民自安而君易治;商之政,民好事而君難維。農之國,君治民而民樂;商之國,君使民而民怨。吾民息其心而樂其道,西人滿其誌而逸其形。農者自然經濟,商者商品經濟。是故農之民不必適乎商之政,商之民亦不必適乎農之政。二者之所以有異,乃地域之因也,從而生經濟之差,終成政治之別。
上所論者,形而下之因也。
上形之異:
形而上者,文化之差也。子曰:“仁者樂山,知者樂水。(《論語》)”吾人之生也近山,西人之生也近水,其文化之異,見仁見智。吾之國,民心息而樂道,此王道所起也。西之國,民誌滿而形逸,此民主所興也。
王道也者,仁政也。子曰:“仁者愛人。”君愛民而民愛君,君施仁德以下,民行忠義於上,舉國若一家,兼以禮義,王道所謂也。其君民之義,可見於斯:
爾有善,朕弗敢蔽;罪當朕躬,弗敢自赦。爾萬方有罪,在予一身;予一身有罪,無及爾萬方。
(《尚書》)
吾之國,君視民如其子,民視君如其父,君治其民如父治其子,君盡其責則民無所用其心。君盡其責,此君之義也;民服君令,此民之義也。君民各行其義,是以民政相別。人人行其義,是以天下安。故吾國之民,雖好政事而弗參之,參之非義也,故多隨遇而安以自善者也。
自然經濟下,民鮮有離鄉遠遊者,多世代居於一處,是故國人安土重遷,以家之意甚重於心。西人則不然,商民多奔波在外,遷徙頻繁,是以其家之意甚輕。且商者,利多先乎義,是以王道不行,轉而從其他。他者何也?多為民主。何者?西人家之意輕,故其上下難別,長幼難分,人人獨成個體,且自滿其誌,是故民主興。若依孔子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人人不為其義而為其所不義,不成其然而成其所不然。吾謂其夷狄之邦以無倫,西人謂其理想民主以平等。此非吾之高尚而西之鄙陋,亦非吾之鄙陋而西之高尚,所成之者,文化之異也。文化之是非,孰能辨之?如此觀之,社會主義之於中國,資本主義之於美國,然乎?不然乎?
上所論者,形而上之因也。
哲學之異:
言及哲,則不可不論其宗教。西方宗教,盛矣。西方之神,其民篤信於心。神也者,渺渺而不可求之者也,是故其哲學多傾神秘主義,如尋世界之本、知識之原雲雲,求以人知天。然荀子曰:“聖人不求知天。”吾之先,離鄉者希,世代居於一處,是故祖先崇拜興。此中西信仰所異也。如是,吾之哲學多非神秘主義,而亦非現實主義。書曰:“天道遠,人道邇。”人道者,處世道也。想古之時,人人皆習經典。經典,皆先聖哲學著作,百姓日用其理而不知耳。
此其根本之異也。
樂山之人也好靜,是以有無欲、無為、無執之論。好靜者,以動之為罪,其理想在乎不動。然時隨風動、境隨物遷,時間不能不動,是故其理想國存諸過去,而曆史亦在退化,是以有曰:“尊古而卑今,學者之流也”。蓋老子假伏羲,孔子托周公,後世尊孔子,皆欲救世以複古。夫子亦以為其務,止“述而不作”耳。
樂水之人也好動,兼之商者多交於數,是以立物理、化工、生物之學。好動者,以動之為功,其理想在乎常動,故科學在創新,時代在進步,一切在發展,是故其理想國存諸未來,即曆史在進化。
此其表象之異也。
誠而言之,吾之哲學論述遠不及西人之述,非吾先所不能,而不為之也。書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是以經典之言,多不明晰。西人恰恰相反,因其以商業為生,合同之事絕非兒戲,故其用語不得不明之晰之。然若以其精細之言論飄渺之理,安得不亂乎?西方之哲學,學者益勤則其學益勞,是以哲學日損。
吾人之哲學,本處世道也。理者,虛也;行者,實也,二者相合,如是謂之處世道。故此哲學,實中有虛,虛中有實,亦實亦虛。正是:“不離日用長行內,直到天地未畫前。”人非獨學之,而日能用之,此所以舉國興哲學也。
此其所用者之異也。
吾人日用哲學,所以民好靜;能靜然,所以心身皆安;能安然,所以善行其義。人人行其義,是以王道成。
西人徒學而不用,所以無常;無常然,所以心不安。不安然,所以伺變。人人皆變,所以難治;難治然,所以行人自治。人人自治,是以民主成。
是故曰:“中西所異者,哲學也。”
中西雙方,其地理情況不同,是以其文化不同。因其地理、文化之異,是以成哲學之異。此異之根本也。
當今之世,多以民主為佳。民主者,西方產物也。其是否適用乎中國,吾未知之。然觀吾之地理、文化、哲學因素,此好動之政未必適於我好靜之民。民主不必適乎中國,如王道不必適乎西方,強而行之,則倍道而自遺其咎,非知者所為也。
觀乎國情,然後用政,是以民安而國治。其若良醫診脈,而後用藥,是以藥到而病除。墨子曰:“言無務多,而務為察。”慎察之而後言,此知者所為也。
上文所言,僅以學術觀點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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