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筆以前寫了 Money Talk 係列的上篇 (連接) 後，前段時間擱下筆來沒繼續寫下去，最近突然又起了衝動。部分原因是因為奧巴馬組閣，他的團隊挑選了十幾位一級首長候選人，猛一看這張名單上的精英都是各個部門的無二人選。可是在參議院聽證審核期間，卻暴出其中四位有不同程度的稅務問題，而其中的兩位也因此落得黯然收場，宣布退出。十多位精英人士中有四位有稅務問題，不能不讓人思考美國稅務製度的合理性。
現任財長 Timothy F. Geithner 在 2001-2006 年間，漏報了他為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服務時的個人所得 (漏報近三萬，直至近期被提名前夕才補報的)。在參議院審查時，曾有人質疑身為財長他今後怎樣約束國人誠實報稅。
前參議院多數黨領袖 Tom Daschle 被認為是衛生部長的不二人選，Daschle 熟悉醫療體製，可以全力推動醫療製度的改革。但他卻神差鬼使般的漏報十四萬 (使用車子和個人駕駛的費用等同於別人別人贈送的禮物) 個人所得的稅收，不得不宣布退場令人扼腕。
現任麥肯錫谘詢公司 (McKinsey Management) 的部門總管 Nancy Killefer 被提名監管政府部門運作。其後突然宣布退出，原因是她付家庭工薪水的同時，是需要為家庭工支付社保金的 (約一千美金而已，該項大約是工資的百分之二左右，五萬美金的工資付了，可這一千呢？)，相當令人扼腕。筆者記得克林頓內閣的衛生部長，也發生過類似情形，隻不過後者仍獲得通過。
勞工部長 Hilda Solis 雖然最近成功獲得任命。但因為她丈夫的修車行欠稅六千四百美金，差點讓她掉入旋渦裏。這筆所欠的稅款有的已經長達十六年之久。Solis 女士此前是眾議員，是個公眾人物，真讓人匪夷所思。
個人報稅在美國是敏感話題。原因之一是因為稅務局抄著生殺大權。美國政府在對付幫派分子時，尤其是黑手黨人，經常以逃稅罪名 (Taxation) 將他們鋃鐺入獄。當年黯然辭職的前總統尼克鬆，也曾指使幕僚們利用檢查個人稅表 (Tax Audit)，作為打擊政敵的手段。
早年在國內，筆者讀過這樣一個笑話。一個力大無比的洋力士在台上表演馬戲。結束時，他將一塊蘸滿水的海綿在手掌裏使勁攥了攥，將水擠出來。然後他向台下觀眾挑戰，誰要是能再擠出一滴水來，他就甘願認輸。觀眾中有幾個年輕人不服氣，但上台試了試，沒人能擠出半滴水來。這個時候，觀眾席中站出來一位瘦小的幹癟老頭，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隻一捏就擠出了幾大滴水來。眾人驚詫老頭何來這等大力，老頭回答說，他是稅務局的 Tax Collector (稅務稽查大隊的)!
當然這是笑話。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稅務局 (IRS) 的厲害。在美國千萬別跟稅務局作對，don't mess up with IRS，or you will be sorry for yourselves，因為他們總會找到你的。偌被 IRS 查出漏稅逃稅或者抗稅，輕者被罰款重者要坐牢。前兩年的報道，著名黑人動作片巨星 Wesley Snipes 就因為抗稅 (Tax Protester)，從 1999 至 2004 年間，連續五年拒絕申報所得稅，因而被 IRS 告上法庭。
06 年的時候開庭，他被陪審團裁定有罪，官司現在還在打，但恐怕他此生難逃勞役之災。關於 Tax Protesters 的故事有很多，還有拍成電影的。他們大致分兩種，一種幹脆不承認聯邦政府的治權，另一種則認為美國憲法修正案 (Amendment) 第十六條關於個人及企業繳納所得稅的規定是違反美國憲法的，起碼違反了修正案第五條，即公民有保持沉默的權力 (沉默即無需申報稅務，嗬嗬)。當然稅務局更不是好惹的，明目張膽的抗稅，總是凶多吉少。
查歸查，美國逃稅漏稅的可能還不少。這其中名氣最大並因此進了班房的，恐怕就是不久前才去世的 Ms. Leona Helmsley 了。
Leona 當年以中年婦的身價嫁給了紐約房地產大亨 Harry 老頭。Harry Helmsley 的家族在曼哈頓擁有眾多的高級賓館和 Apartment Building，是個巨富，可供 Leona 無度揮霍。可是錢多的 Leona 偏不願意付稅。她逃稅方法之一就是拿公司裏的信用卡到處亂刷一氣，買回大量的金銀首飾裘皮大衣，過後她再到店家退貨索回現金 (至少公私不分)，甚至還厚顏無恥的教誨保姆們：隻有窮人才付稅，富人是不付稅的 (原話：We don't pay taxes. Only little people pay taxes)。後來她的保姆們在法庭上作證，憑著這句話引起公憤，陪審團判定 Leona 逃稅罪名成立，除了補稅並罰款外，她為此蹲了好幾個月的監獄。
但是 Leona 的這句話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姑且見仁見智吧。
記得克林頓提名的內閣部長中，起碼也有兩位被發現有稅務問題。但這次奧巴馬的提名人中，竟然四位有問題。反觀小布什提名的內閣首長中，筆者記得都沒有稅務問題。為什麽主張征稅以利窮人的民主黨人反倒稅務問題多多呢？難道說共和黨人不愛財嗎？或者說民主黨人更貪婪？有人嘲笑說 "Why pay taxes when WE can raise them?" (既然我們可以增稅，為何還要付稅呢？金筆注)。其實，問題的關鍵是共和黨人都是富人，而富人都有自己的 Business，後者是可以用來 "欺稅" 的。民主黨人基本上是工薪階層，而工薪的收入是很難避稅的，一旦少付了，那是很容易被查出來的。
實際上就是因為富人有很多避稅的途徑，實際付稅跟收入是不成比率的，所以才有人呼籲要執行 "Flat Tax Rate"。所謂的 "Flat Tax Rate" (一刀切的做法) 就是不管收入多少，每個公民都繳百分之七的個人所得稅。這樣做的話，至少保證富人也得付稅。
美國稅務局現在人手不夠，原來百分之七的查稅率，現在基本是做不到的。說起來，金筆家也曾被稅務局查過稅 (Audition)。因為三年期已過，現在但說無妨。
那一晚金筆回到家，太太就笑著對金筆說："我們被稅務局查帳 (audition) 了，真是中了大獎了。" 很多年前，金筆看過三大電視網之一的一篇報道，題目就是 "你的稅務師向 IRS 檢舉你了"。我們的稅務師是一個很誠實的白人老頭子，為我們做了十年的稅，可以說是我們的好朋友。其實就算是他 "告發" 的，我們也不怨恨他，因為他沒錯，我們也沒錯，嗬嗬。
仔細查看 IRS 的來信，原來是要複查我們那一年報稅時填的某個 Schedule 內的項目。那幾年，我們和人合辦一家公司，租了一個實驗室。每天下班後，筆者就去自己的公司做實驗。所有的開銷，年終時我們拿來作為 Loss 用來抵稅。這些都有真憑實據的付款支票和收據在，所以我們平靜的等待查帳的那一天。
那天下午，我們如約去了聯邦大樓某層。一個叫傑克 (化名) 的年輕稅務官出來招呼我們進去，我們感覺上有點兒不祥，因為他既不跟我們打招呼，也不跟我們握手，徑自走去他的小間。我們跟在後麵，我心中暗暗嘀咕著，看他這態度難道我們已經被認定有罪了？
坐定下來，他照例問了一番我們的一般情況 (就是稅表或者是會計師的表格中的一些欄目)，然後就開始逐項審查我們的支票和收據。約莫半個鍾頭的工夫，他做完了。然後點頭告訴我們 (這時候他顯得比較和悅些了)，有四筆支出是不能免稅的，因此我們需要補稅。補稅的話，還要付很高的利息 (懲罰性的)，我們當然不能這樣被他魚肉了。於是老金我先發難了，大意是我們的稅是請會計師做的，他把這些算進去免稅。現在你來查，不能都站在政府一邊，怎麽著你也得站在中間，這四筆起碼應該勾銷兩筆。他一看我挺爽氣的，於是他也就爽 (昏頭) 了起來，說好吧，這兩筆勾銷了，但這兩筆你們得付。
金筆家出去跟人討價還價，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嗬嗬。那就是金筆跟人還價時，金太是不露聲色的，甚至還在一旁心不在焉呢。稅務官原來打算就此結案的，哪裏知道金太還會殺出來，說要看看這兩筆帳。金太查看後對稅務管說，這一筆我們也不能付的。這筆是十二月份的租金，是次年一月份付的錢。照理該算在第二年的稅表裏，但是這是最後一個月的租金，因此我們算在這一年裏了。稅務官當然不同意了，怎麽可以免十三個月的租金呢？可是金太拿出前一年和後一年的稅表來，證實了我們沒有欺騙。最後稅務官隻能 "啞巴吃黃連"，讓了我們。
四城攻陷了三座，於是我們再乘勝追擊。
最後的一筆帳是我的汽油費。那時候汽油費老貴的，我一天要跑好幾個地方，除了去公司作業，還要跑其它地方。因此我們免稅時進了兩筆帳，一筆是折算的英裏數免多少錢，另一筆就是汽油費。但是稅務官說這重複了，隻能算一筆。但我不能同意，因為公裏數隻是計算了從家到上班的公司，再到實驗室，再回家中的一部分，根本沒算我跑其它地方的裏程。於是又僵持起來。
這一回，是金太開口打破僵局的。"傑克"，此番太太用老姐同小弟說話的口吻進攻了，她這一開口讓我肚中暗暗竊笑，嘿嘿。她繼續道，我們也不是有錢人家，我們也是勞工階層。我們是用自己掙來的錢做科研，也是為了解決一些病人的痛苦雲雲，雲雲。一番大道理下來，稅務官聽得隻有一臉的敬仰。自忖了片刻，他說道，這筆汽油費，你們補一半稅吧，要不隻能改天再來，讓我的上級跟你們算帳了。這可是最後通牒了。我一聽，機會來了，一方麵知道如果一分也拿不回來，他也不好交帳。於是我說如果我們補你四分之一的汽油費稅，我們今天就付，怎麽樣？稅務官想了想，或許他覺得我們也不好惹的，也挺青白的，於是就同意了。他還給了我們紙條和信殼，我們回家後要在一個月內將這百把來塊錢的支票寄給 IRS 就算了結此案了。
同意。我們站起身來，伸出手去跟他和解道別。走出門外，金太跟我相視一笑，it could be a lot worse。
後來我們跟會計師見麵，說起了這件事的結果時，我問他稅務局怎麽會來查我們的呢？他解釋說，IRS 因人手不夠，查稅是先隨機抽查幾萬份稅表，找出其中最容易出問題的項目，然後在大眾的報稅表上，如果出現這些項目那就有可能被抽查雲雲。不過他也告訴我們，因為這次的緣故，第二年的稅表也一定會被查。
果然不久，我們又收到 "傑克" 來信，要查我們第二年股票的進出。這部分都是會計師做的，應該不會有誤。於是太太打電話告訴傑克，去一趟聯邦大樓太不方便啦。傑克很客氣的說，那就不要來了，帳單全部寄來吧。幾個月後，傑克又來信了，說是沒有問題啦，全體了結。
此後的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人再來打擾過我們，安啦。
我們這個經曆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 "運氣" 碰到的，寫出來權當是趣文一起分享。但是，報稅是每個在美國工作和生活的人的責任。我以前的美國朋友告訴我，我們每賺一分錢，聯邦政府就有權拿去幾厘為公眾服務。比如修橋造陸，建立學校等。同時，所謂的 "社會主義" 理念也就是通過向富人收稅，在分配領域裏補助窮人，減少貧福差距，促進社會平等。我想，這也就是所謂的和諧社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