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的死亡--評威爾第《安魂彌撒曲》

奇怪的是上周在狂歡節上瘋狂的人群,今天衣冠楚楚安靜地坐在貝多芬音樂廳享受關於追思死者的彌撒曲。當然狂歡節的來源是和這個緊密相連的,因為狂歡節的日子一定是天主教聖灰星期三的前一天或者前一段時間(每年11月11日11點11分開始到聖灰星期三的前一天結束),聖灰星期三開始了為期四十天的齋戒,科隆作為狂歡節的發源地也和這地區的居民的天主教傳統有關,這段齋戒時間是為了紀念聖經中的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離埃及經過了四十年的沙漠曠野的曆程,同時最後紀念耶穌的受難及其死亡,最後到複活節宣告這段日子的結束。因此,那些在狂歡節瘋狂的人群現在開始安靜下來,而這段時間的藝術文藝活動也和這些精神相配合。

座落在波恩萊茵河畔的貝多芬音樂廳座無虛席,這次的音樂會是波恩巴赫協會為了紀念成立60周年專門組織的,政治家們毫不謙虛地坐在前排,主持人還特意介紹了一位來自日本的排位第四歌唱家Joko Ando,難怪周圍的人對我這張亞洲的臉孔有著善意的微笑,不過,我倒不欣賞這個小日本的唱功,自問是沒有帶有偏見的,也自問,像日本這樣的國家是否對這樣的宗教音樂的主題有著深刻的理解?所以需要的隻是音樂歌唱的技巧而已。還好,合唱團的好處在於並不因著個人的因素而影響整體,完美協調的配合無疑是一個精神文化大餐。

事先為了自己能了解音樂會。所以特意買了一本冊子,當然,音樂會全程就是威爾第的《安魂彌撒曲》,主題就是死亡和對死者的告別以及祈禱。在音樂會中間在美妙的樂章下,我突然地一下子感覺到這種音樂有一種凱旋主義的味道,這種凱旋居然和平時人們理解的死亡相去甚遠,或者和東方人的死亡的氛圍居然如此的天囊之別,並突然感覺到整個的音樂會意義非凡。在人們的經驗裏,死亡是悲痛的告別,特別是在中國人的經驗裏,死亡及其葬禮是烏煙瘴氣的,神秘而又恐懼,對於中國人孩子的童年裏,最害怕的就是這些經驗,悲哀的號角,沉重的裝飾,真的和偽裝的哭天喊地,以及僵屍傳聞,,,因此,現今的我對棺木始終心存恐懼。雖然,現今的中國或者在城市裏某些葬禮簡化了很多,但是始終逃不了傳統對於死亡及其葬禮那份黑陰影。記得媽媽在父親過世之後,就到哥哥家裏住了,因為她不敢住在老房子裏,可能也和隔壁的大嬸有關,自從大伯去世之後,由於兒孫不孝,沒人願意接納她,她就在老房子旁邊壘了一個小房子吃住在裏麵。也許女人在這方麵更害怕,即使是自己的最親近的人。這不能不說和中國傳統對死亡的文化傳統有關。

然而,1874年,威爾第譜下這樣的《安魂曲》,對於今天來說,這是藝術作品,然而別忘了,他當作寫並非是要把它供養起來放在博物館,而是作為真實的天主教的葬禮而用,也可以說是歐洲人的葬禮而用。當然,他寫的樂章的背景要和基督教的教義相連接的,比如我翻譯一些美麗的詞匯就可以看出這個精神:永遠的安息,永遠的光照耀,壯美的號角,死亡被凝固,被拯救和釋放,,,也就是說,這樣的死亡觀是一個凱旋的死亡觀,沒有結束而是開始。特別是音樂會裏有兩樣樂器增加了這種凱旋的美感:號以及鼓。號角吹響也讓人想起聖經中《默示錄》天使在世界結束的時候吹起了號角,把那些義人召集起來,號角同時在戰爭中也代表重要的意義,號角和旗幟一樣如果失去也就代表戰爭失敗。鼓因為占用的地盤比較大,所以也特別引起我的注意,鼓帶來的震撼力和整個樂章的配合正突顯出被拯救的勝利。

雖然中國的死亡哲學裏並不缺乏積極因素,但是現實卻是另外一個樣子。音樂會現場很多小孩子,打扮得很標致,小手鼓著掌,這算不算一個死亡教育呢?不過,另外還有一幕,前麵的一對在死亡凱旋的樂章下那個恐龍公主時不斷的啃著她的青蛙王子。。。

去年家父過世,我決心改革一下葬禮的形式,結果遭到兄弟們的反對,不過身為村委會主任的四哥支持我,他從小就對村裏虛假的葬禮陋習不滿,並說不惜一切也要改。其他反對我的理由是說,這是傳統,人家都做,咱不能不做,不然會遭人家白眼。結果在我的努力下,達成了一些共識:1,取消吹號,因為本身號的音樂毫無美感,不是勝利的號角而是不倫不類的噪音(據說吹號的目的是送死者上路,就不要回來了打擾活著的人),改用官方通用的哀樂,用CD播放*(村裏第一次);2,取消跪拜形式,一律鞠躬,直係親屬除外,(沒有了直係親屬之外的跪拜,就少了很多那些虛假的哭天喊地了);3,取消一切的傳統裝飾,改用鮮花; 4,傳統女人是不能上墓碑的,咱家的女兒也是平等的人,孝敬不少,憑啥比不上冷血男人?所以要刻在墓碑上。這個議論不少;5,謝絕和天主教沒有關係的其他宗教和民間信仰的對亡者的拜禮形式。後來村裏的人是怎麽議論的,就不去關心了。

黎明舞者2009年2月28日於波恩


附錄:
朱塞佩.威爾第(GiuseppeVerdi,1813~1901)
偉大的意大利作曲家。出生於帕馬省布塞托城。1832年投考米蘭音樂院,未被錄取,後隨拉維尼亞學習音樂。1842年,創作了他的第二部歌劇《那布科王》,演出異常成功,一躍而成意大利第一流作曲家。當時意大利正處於擺脫奧地利統治的革命浪潮之中,他以自己的歌劇作品《倫巴底人》(1848)、《厄爾南尼》(18744)、《阿爾濟拉》(1846)、《列尼亞諾戰役》(1849)以及革命歌曲等鼓舞人民起來鬥爭,因之獲得"意大利革命的音樂大師"之稱。五十年代是他創作的高峰時期,寫了《弄臣》(1851)、《遊吟詩人》(1853)、《茶花女》(1853)、《假麵舞會》(1859)等七部歌劇,奠定了歌劇大師的地位。1871~1872年應埃及總督之請,為蘇伊士運河通航典禮創作了《阿伊達》。晚年又根據莎士比亞的劇本創作了《奧賽羅》(1887)及《法爾斯塔夫》(1893)。1901年逝世於米蘭。一生創作了二十六部歌劇,善用意大利民間音調,管弦樂的效果也很豐富,尤其能繪聲繪色地刻劃劇中人的欲望、性格、內心世界,因之具有強烈的感人力量,使他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歌劇作曲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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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 歡迎你 -淑女司令- 給 淑女司令 發送悄悄話 淑女司令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06/2009 postreply 11: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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