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留學生租屋記（二）

（二）

童曉霞沿著傑克生街一直走到與第十二街的交界處，那裏的華商超市和餐館裏人丁興旺，男女老少旁若無人地大聲說著廣東話和熟人寒暄打招呼。她買了糕餅水果和燒臘飯盒、撿了幾份免費報紙、化了五十仙買了唐阿姨介紹的中文版《西華報》。

童曉霞回到旅店房間，放下所買的東西，去走廊的另一頭上廁所。男女不分的廁所隻有一個馬桶，她進去後就把門鎖上。她剛坐上馬桶，還沒撒尿，就聽見外邊有人敲門，還有咳嗽聲，是個男的。她心裏一驚，趕緊撒尿，穿好褲子，把門打開。門外是個黑人男子，朝她彬彬有禮地點點頭，讓在一邊，待她走出來後，才慢慢走進去，顯然不是壞人，隻是等著上廁所。

童曉霞本來想學校要到元月初才開學，還有十來天，反正已付給猶太女人一個星期的房租，房子慢慢找好了。現在看來洗澡上廁所不方便，忽然覺得應該馬上找房子才對，她不願再在這家旅店住下去了，想盡快搬走，刻不容緩。

童曉霞打開中文報紙，翻到分類廣告版，果然看到幾十則出租房屋的廣告。那些出租屋大多在一個叫碧近山的地方，後來知道西雅圖地區的華人大部分住在那個地區，那裏離中國城和市中心較近，交通方便，房租低廉。她一邊閱讀廣告，一邊思考著哪一個出租屋合適她的需要。她隻租一間臥室，所以就略過了三房二廳、二房一廳等廣告，隻是在單房分租的廣告邊上打個勾。其他五花八門的廣告詞句有：地點好、交通便、設備齊、新裝修、租金廉、包水電、適學生、宜女性、簡單家具、煙酒不宜、獨立出入、私人廁浴、環境清靜、幹淨整潔、中文電視、無線上網、近學校、近超市、近巴士、近輕鐵、近警局、近高速、近微軟、近波音、廚浴烘幹洗衣機車位齊等等。有的標明價格，有的租金麵議，有的雜費全包，有的水電另計。童曉霞數一數，打過勾的廣告有八、九個，便一一打電話過去。清一色的廣東人接電話，得知童曉霞不會講廣東話，就改說廣式國語，說得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結果說得不耐煩，聽得不如意，隻得把電話掛斷了。好在其中有兩個電話比較清楚地告知了地址，並指點從唐人街搭乘幾號巴士在哪裏下車等，童曉霞寫下來，約好第二天去看房子。

童曉霞在中國城國際區車站搭乘巴士到碧近山地區，才知道原來這個地區的英文名字叫BEACON HILL，廣東住民把它音譯成碧近山，華文報章把它意譯為燈塔山。

她先去看靠近超市“紅萍果”的一棟房子。這房子的外牆是木板拚成的，樓下地下室的窗戶不宜開啟，因窗外就是院子或馬路的平地。沿著木頭扶梯可以上樓。房東關先生是個臉圓麵善的胖子，站在樓上的門邊，讓童曉霞進去。

關先生介紹：“我家有兩間單房要出租，一間在樓上，一間在地下，樓上這間要三百元，樓下那間因是地下室，便宜點，算二百五十元，都不包水電瓦斯。”

關先生帶童曉霞看了樓上的房間，在廚房對麵，麵積很小，狹長，木板地上放了一個舊床墊，沒有床架和其他家具。

童曉霞問：“這房間怎麽這麽小？”

關先生回答：“這原來是一個客廳，我在中央搭建一堵木板牆，把客廳分隔成兩間房，隔壁一間已經租給一個女學生了，這一間租給你正合適。”

童曉霞恍然大悟，“噢，是客廳分隔成的，怪不得是狹長的，麵積這麽小。”

“你喜歡大一點的房間，就租地下室那間好了。”

童曉霞跟著房東走到地下室，在走廊裏就聞到一股黴味，馬上捂住鼻子，“嗯，這裏的空氣不太好，有黴味。”

關先生無奈地攤開手，“那當然嘍，地下嘛，比較潮濕，窗戶是不能打開的。”

童曉霞搖搖頭，“我不要住地下室，還是再看看樓上那間吧。”

回到樓上，童曉霞問：“廁所在哪裏？幾個人用？”

關先生帶她看廁所，裏邊裝有淋浴設備，馬桶和洗手盆都很幹淨。“樓上本來有二房，加上客廳改建的二房，變成有四房，我和太太住一房，另外三房出租，二間已經租掉了，隻剩這一間了，所以一共是五個人合用一個廁所。”

童曉霞問：“你說三百元房租不包水電瓦斯，要怎麽付費？”

關先生答：“等收到賬單，按人頭平均分攤，每人出一份。”

童曉霞又問：“這裏可不可以上網？”

關先生答：“我不上網，但那兩個女學生房客自己花錢安裝了上網連線，你需要的話，可以付點小錢和她們分享。喏，我這裏有中文電視，我太太喜歡看香港翡翠台的粵語節目，你可以一起看。”

童曉霞瞧見廚房旁邊的吃飯間裏有台電視機，還有沙發和椅子。她明白了，房東把客廳隔成房間出租後，吃飯間便升格為客廳了。

童曉霞離開時說：“我現在還要去看另一處房子，兩頭比較一下，看哪邊合適，再作決定。”

關先生點點頭，“好的，好的，你去別處看了再說，如覺得還是中意我這邊的房子，再給我打電話。”

童曉霞心想，萬一另一處房子更糟，這邊先留個餘地也好，況且那個關先生胖墩墩外貌善良厚道，給人的印象不錯。這裏雖然是五個人合用廁浴，但畢竟是華人住家，總比猶太人旅店那邊龍蛇混雜的情況好。

童曉霞說：“如果我決定要租你的房子，今天就搬過來，你可以開車到中國城的旅店把我的行李搬過來嗎？”

關先生一口答應，“沒問題，沒問題，我的車夠大，可以幫你搬行李。”

童曉霞揮揮手，“好吧，我下午再打電話給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