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巴基斯坦導師
我導師是巴基斯坦人，絡腮胡子，頭頂禿，身高不矮，但因為有點胖，加上又有肚子，就不顯高了。他壯實的身體、圓圓的禿腦袋、和絡腮胡子，遠處一看讓人聯想到聖誕老人。老頭本科在老家念，念完了，就上夏威夷大學讀了個碩士，之後就在美國我們這個專業排名第一的大學念了個博士。我申請的時候，看了看嚴肅的大臉照片，再看看他的教育背景和一百多篇的學術成果，心裏真是有點慌。給他發郵件，他從來不回。後來在我的副導師親密聯係之下，老頭終於給我打電話了，老頭窮勝追擊地連著問了幾個問題，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我真是累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就說你這個問題太複雜，我現在回答不了。老頭說這個回答好，我喜歡。他在結束電話 interview的時候，問我有什麽問題。我說我隻有一個最關心和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你能不能給我弄到獎學金，老頭樂了，說我們還要討論。就這樣，我成了他的第三個博士生。老師與學生之間有的時候會以為是一種偶然，其實還是有一定的緣分，這種緣分在不經意之間就已經建立了。
雖然我是老頭的第三個博士生，但老頭的第一個博士生，也是巴基斯坦人，我隻見過照片，在一篇文章上，老頭的第二個學生，廈門人，一個二個月孩子的媽媽，我也隻見過一麵，在pantry見到她在打掃衛生。聽同學說，她每次來 meeting，都有打掃pantry的習慣，她看不了不夠清潔的水池。就這樣，我的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姐相繼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裏就夭折了他們的博士生涯。每每想起他們的經曆，我就倍感孤獨和壓力。之後的時間裏，我也開始慢慢理解他們為什麽會夭折。老頭在教導學生上特有方，那就是以溫和、慈祥和友誼般的關係取勝。老頭雖然也按照程序和你regularly meeting，可他真是不喜歡meeting，每次meeting，他一般不討論 research，他問候你的吃、住、朋友關係，最後看看了表，說還有一個meeting, 草草地說了幾句對我的research的想法，就結束掉了meeting。每次meeting結束的時候，走在路上我都想哭。當然，老頭知道關鍵時刻還是要下功夫的，我的research進行到最難的時候，或者說需要向school和學校匯報的時候，老頭就拉出他的社會關係了，他極有慧眼，我的副導師research能力極強，我的 committee member不僅好學而且有些固執，每次以學習的名義要發問數個沒有經過我大腦的問題，他的印度英語口音還加強了我理解和溝通問題的能力。我知道老頭是關心我也是付出努力了，他每周都在日理萬機中安排出與這兩個關鍵人物一起吃飯和並肩做禱告的時間。要不然，我的research和論文也不可能步步前進。
尤其說老頭是我的學術導師，不如說他是我的英文寫作導師。老頭對英文寫作有極大的興趣和熱情。我們討論論文的時候，他會就寫作風格、某個句子和用詞與我切磋。我當時壓力大，心裏慌，哪有心情在英文的細枝末節上下功夫，常常把他的話當耳旁風。有一次，實在受不了這種無止無盡的完美，我回了一封義正言辭的郵件，大意是一個博士生的嚴謹的邏輯思維能力和研究方法能力更重要，我們可不可以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老頭雖然明白我的意思，還是堅持不懈，說你的邏輯思維能力和研究方法能力隻能通過文字來表達，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你做了什麽，但人們知道你寫了什麽。應該感謝老頭對我英文寫作的嚴格輔導，他要求句句要工整，段落要工整，句式又要變換，三句以內不能有同樣的修飾詞，句子和段落之間還要連接得如行雲流水。我雖然達不到他的高標準、嚴要求，還是受益匪淺，最起碼寫的時候還是會想，咱是不是也試一試。
說老頭像聖誕老人，並不過份。老頭雖然當個頭，但平易近人，沒有架子，見人，不分男女、學生老師，一律親切問候。其它像申請簽字之類的事，他一般不仔細看，拿過來，問幾句，就給簽了。你要是騙了他，隻要不是大騙，其它人不知道，他也裝不知道。我騙了他幾次，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謀略成功，後來才知道是老頭大人大量。其實，他心裏特明白，讓人等於讓己，要不然怎麽能象使喚丫頭一樣地使喚我幹活呢。除去那些我偷偷回家騙來的假期，老頭真是幫了我不少忙，我請了半年的假來美國探親，按學校規定，這段期間導師是不用為學生工作的，如工作，學生要付費，可導師還是親力親為了，雖然有偷懶和弄虛作假的嫌疑，並動員了我的副導師和他的秘書也一起工作。我懷孕的時候跟他說我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改論文了，他說懷孩子比寫論文有意思多了。感謝我的導師和副導師，如果沒有他們，我的論文還遙遙無期，我的心情會更糟糕。
老頭也算是閱曆人生和周遊世界了，博士畢業後在中東地區數個國家工作過，最後在加拿大買了房子，大兒子在加拿大成家立業，小女兒在芝加哥相夫教子，老頭說他今年當上了外公。老頭現又折回了石油國家科威特做貢獻。雖然我不能在論文答辯的時候看到他的容顏，得到他的親自支持和鼓勵，我知道我的論文和學位都離不開四年多時間裏他友誼般和慈祥的輔導。我答辯成功的時候，他一定會比我還要高興，畢竟我是他的開門弟子，雖然是個女弟子。他一定會興奮對我說，Congratulations! Dr. Wang。他經過數次練習，可以準確地發出漢語王字的音。祝願老頭在科威特大大地掙錢，祝願老頭身體健康，夫妻恩愛，子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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