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賈拎著行李往一個樓梯又陡又窄的小閣樓上爬,那上麵有一個介紹所。樓上站滿了等工的人,我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妙。小賈是生手,男生,還戴副眼鏡,幾乎集所有缺點於一身。站櫃台接外賣女生較受歡迎,沒人喜歡生手,更沒人喜歡戴眼鏡的“知識分子”--百無一用是書生嘛。櫃台裏的老板娘馬上發現了新貨源,她抽刀斷水般伸手往空中一劈,人群便朝兩邊閃開,小賈走在前麵,我拖著東西磕跘跘地跟在後麵。老板娘踮起腳從小賈的肩膀上往後看,小賈不高興了,“不用往後看。我:男子生手! ” 老板娘翻他一白眼,繼續伸頭往後看。我走上前,說我們是一起的,給我找工也要給他找一個,否則我們換家介紹所。老板娘一撇嘴一揮手,那你們都走吧。
我們在另一家介紹所裏等工。我拿了一份菜單教小賈認菜,講撈麵和炒麵的區別。“撈麵是麵條,而炒麵與麵條無關,是一種勾了芡的炒菜,主要菜碼是白菜豆芽和比如說雞肉,那就是雞炒麵了。”“下午一點鍾,兩條街外的一家小糕點鋪紙包蛋糕準時降價,從一刀倆變一刀仨,去晚了也不行,很快會賣光的。糕點鋪再往前走,一家叫某某的餐館樓上有公廁,但要準備好一毛的鋼蹦兒,不然不讓進還挨罵。”這些都是以前大周小周教我的,現在輪到我對新手進行“傳、幫、帶”了。
那天運氣很差,我們都沒找到工。小賈大發牢騷,咱原來是新華社的,儀表也堂堂的,憑什麽好端端成了滯銷貨受歧視遭鄙視連打雜都沒人要?我笑他思想沒有改造好,想那多幹嘛?你打工為你太太來澳的機票,我打工為我老公的機票,眼看苦日子快熬完了,就忍受一下黎明前的黑暗吧。
唐人街冬天天暗下來的時候很有幾分恐怖,商店紛紛上門板打烊,風卷著枯葉和垃圾滿地打轉。據說天一黑黑社會就出來活動,槍戰,搶劫,甚至殺人。我問小賈怕不怕,他的坦率回答讓我後來笑了很久:我們男的除了不怕被強奸,其他跟你們女的怕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