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姐匆匆跑來,想趕上巴士,等她跑到車門口,門剛好被關上。司機瞧了她一眼,扭過頭把車開走了。她轉過頭來,我們的目光相遇,我搖了搖頭,她苦笑了一下。
看來這位小姐是從大陸來的,雖然她的穿著打扮十分入時,寬大的花褲配上緊身的黑上裝,一身流行的款式,但她的神情帶有大陸人的那個味道。剛來澳洲時,假如在車站遇到中國學生,很樂意上前搭訕幾句,要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那更不會例外,但現在已缺少這種熱情和衝動。雪梨已是個留學生世界,每天出去都能碰到一打。
“吱”,一輛車子在急轉彎時輪胎和地麵的摩擦聲。
“Fucking Chinese。” 坐在後排的一位男青年向我們怪叫,坐在司機旁的女青年發出一陣狂笑,接著小車急促加速,一溜煙開走了。那位小姐被急刹車嚇了一跳,又被叫喊聲驚了—下。
抵澳幾年來,這種情況我碰得多了,這裏種族主義的陰影不散。
我和那位小姐的視線再次相遇,很快又相互回避。
像她這樣標致的女孩.在中國學生中是少見的,並且皮膚這麽白嫩細膩,大概是上海來的吧? 說不定已嫁給老外,那位幸運的先生應是個年輕英俊的專業人士.一定已購置產業,擁有—部名貴小車。隻是他不開車來接她,讓她在外麵受罪受累,有點說不過去。難道早上兩口子發生了爭吵? 或是婚姻已到了厭倦期? 自己在國內的妻子也很漂亮,和這位小姐有許多相近之處,差不多高的個子,雖然沒這麽豐滿,但更為秀氣。當初也是在一個車站等車時和她相識的,可謂一見鍾情。然後愛得火火熱熱,如膠似漆,但到後來還不是要麽無話可說,要麽借故鬥嘴爭吵。有時呆在一起簡直是一種累贅。正是為了逃避如紙一樣一捅即破的婚姻,讓各自有空靜下來省思,自己才跑到澳洲來出賣苦力。她已有兩個月沒有來信了,不知事出何因? 因為時間的推移,空同的隔離,我們心靈上的裂縫已逐漸愈合,相互的眷戀越來越深。就不知道重新一起生活後會不會又回到原來的情形。她有心要出來團聚,但我總是猶豫不決,她一個體弱的小學教師出來能幹甚麽? 反正自己打算再堅持一年半載就回去,在這裏永遠隻是個下等公民,比國人老百姓富有的下等公民,沒有施展抱負,發揮專業特長之時,哪有揚眉吐氣之日? 澳洲的“天堂之門”雖然為我們敞開著,我們卻難以跨過那個門檻。但回去……
“Excuse me, do you have time?” 那位小姐走過來問我。
“8:30。”
“Which bus are you waiting for?”
“373.” 為甚麽我的語氣這麽冷漠? 擠出的笑容也不自然.
“Me 393. Thank you。” 她報以嫣然—笑。
她講一口不錯的澳洲英語,要不是跟洋人過了幾年生活,那口音哪會這麽地道? 說不定她隻是隨便嫁個有身份的人,拿到永久居留後一拍屁股就走了? 有些女孩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現在或許在獨居,身邊沒有男人,很寂寞,和我一樣忍受著難熬的性苦悶;或許在國內曾受過高等教育,可能是英文係畢業並愛好文學,對,她的英文這麽好,說不定學的就是英文專業。剛才在她問話時應和她閑聊幾句,說不定她問時間隻是借口,在用巧妙的方式向我發出邀請,看我時的眼神不是證明了這一點? 她也猜到我是大陸來的吧?遺憾的是我反應遲鈍,錯過良機,但現在亡羊補牢還為時不晚。第一次認識妻子時還是自己籍口上前問時間,才打開話匣,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次為何想要又不敢,難道是一次不美滿的婚姻令我裹足不前? 但我渴望新的生活,說不定我的人生會出現新的轉機,當然那怕隻是一種調節也好。周圍的很多朋友不是都找到臨時伴侶?我應提起勇氣,向前邁出一步,不要失之交臂,相信她會在我沉悶的生命中注入新鮮的血液.現在關鍵是要戰勝自己的惰性和懶性,邁出第一步,有了可貴的第一步,便有第二步。我總是邁不出第一步,這次一定要來個突破,上前用中文跟她搭腔,問她到哪裏去,做甚麽工,然後留下電話號碼,請她去看電影,跳舞……
前麵又來了一輛巴士,這位小姐舉起左手,車停了下來,上車前她往我往方向看了一眼。
那車開走了,留下一溜煙,留下淡淡的惆恨,留下無緣見麵不相識的感歎。她明天是否還來呢? 還不到9:OOpm,四周已如此冷寂,隻剩我孑然—身。明天那位小姐還會來嗎? 有一輛空車巴士發著怪異的叫聲飛馳而過。緊接著一陣失落感向我襲來,我突然覺得自己不知在等哪一趟車,要往哪裏去,在這茫茫的黑夜裏我失去了方向,對那本來熟悉的車站四周感到陌生,我似乎成了陌生世界上的一個陌生人。
明天那位小姐還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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