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股潮流席卷,我們來到澳洲,想混出人模狗樣,或是出來隨便走走。有人出國,比如象林木,隻為了可能找個漂亮女人做老婆。
滿懷希望,我們興奮地踏上這島國,緊接著是茫然,是無奈,是辛酸。
走在街上,我們穿相同的鞋,相同的牛仔褲,挎相同的背包,裏麵印著中國製造。
走在街上,我們喜歡在店門口東張西望,或是四處尋找廁所,不得己向白人請教,還要指手劃腳。
走進住處,總有各式各樣的鞋, 夾道歡迎,如花朵, 歡迎遠道而來的貴賓。上廁所或浴室,要排長隊,等急了,便使勁敲門。
我們一周吃七天方便麵,或吃鹹菜加米飯。夥食改善後,加一碗雞蛋湯,並時常光顧華人雜貨店,然後我們迷上老雞,既便宜又有營養。 然後我們每周三三倆倆去—趟Flemington或Redfern(fruit market)。
屋子裏總是人聲喧騰,好象在會上進行熱烈的討論。每個flat都有一個故事,有人丟東西,鬧別扭,有人提心吊膽,相互提防。許多恩恩怨怨,記下來都是感人的紀實小說。
我們不懂禮貌,在外麵說話也吵吵嚷嚷,吃飯嘖嘖唧唧,在移民局排除,喜歡當眾扣鼻子,移民局官員見了我們,總是皺緊眉頭,臉上晴轉多雲.
我們找工,開始萬裏長征,不斷穿插迂回。那唯一的武器,是一個單詞job,即使門口貼著no job的字樣,還要上前問問。踏破了幾雙運動鞋,終於找到了工作,或洗碗,或擦車或燙衣。拿到第一份工錢,每人都微顫著雙手。踏上回家的路途,男人偷偷掉滴眼淚,女人的淚水落下,如斷線的珍珠。
我們往家裏匯款, 債務還清後, 把錢存進老虎機這個特別銀行。許多人的第二份職業,就是砍大樹,希望中了頭獎,移民部長會把移民申請表格, 主動寄到住處。
我們為社會無償清理垃圾,從路邊搬回舊床墊,舊電視,舊套子,舊沙發,然後開始光顧舊貨鋪。許多快倒閉的舊家俱店,生意又變得興旺發達。
這時唐人街出現了許多街頭畫家,許多按摩郎。還可聽到民族音樂發自中國產的琵琶,二胡,楊琴或笛子,在鬧區的上空飄蕩。
我們開始談情說愛,許多處男找不到處女,隻好把童貞,賠本賣給按摩院。在應該結婚的年齡,沒有結婚,而口上總津津樂道,有關床上的種種技巧. 女同胞急著嫁人, 不管他是醉鬼, 老頭或瞎子,隻要有張袋鼠證。 還有些被承包, 或者主動獻身, 為單身漢伸臂曲腿, 當然事前或事後, 不忘收點服路費。剩下的女人,讓好幾個男人愛著,保持多邊關係,有時鬧得風風雨雨,有時倒也風平浪靜。
我們留連於脫衣舞廳,每周看一部或幾部三級錄相電影,驚歎澳洲女孩身材真他媽的好,多想和某一位有個私生子。
這就是我們這群留學生,後來有人成了畫家、商家、作家、性學專家,有人便大名鼎鼎,成了領袖,穿著西裝革履,走在大街上昂首挺胸。
後來有人成了黑民,和移民局打遊擊,主要分布在鐵道線上,組成鐵道遊擊隊。移民官員就是日本鬼子。我們靈活運用毛澤東的戰術,敵進我退,打運動戰,持久戰。
後來,日本鬼子每打一個噴嚏,我們便感冒。說什麽顧主招黑工要罰款,說什麽我們無權找工,無權做受,無權吃飯。反正一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們便抱頭鼠竄,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蘿中常聽到鬼子的敲門聲。
後來移民難民公司,如雨後春筍,茁壯成長,我們便都成了難民。我們都認真想過移民柬埔寨、古巴、埃塞爾比亞正或廬旺達
後來種種XX會,如雨後春筍,茁壯成長。林木我也想成為領袖(毛澤東也隻不過是個領袖),或準僑領,拿個什麽會長或副會長當當,倒不想在澳洲混出什麽名堂,或者集資上堪培拉的賭埸, 我隻要求回國時能風光風光。但是絞盡腦汁,想不出名稱。能想出的都己聲名顯赫, 隻敢肯定還沒有西藏同鄉會,可惜我不是藏人,也不是漢人在西藏出生,我的祖輩和西藏也扯不上關係,當西藏同鄉會會長,多少有點牽強附會,不能順理成章。
睡前或睡後,困擾我們的問題,總是回國或留下。有些人卷起鋪蓋,打道回府,留在澳洲的學生,都很羨慕,認為他們回國後都賺了大錢,而我們又賴著不走。我們想為政府多納點稅,我們迷戀澳洲明麗的風光,清新的空氣,想多看幾眼皮膚粗糙但曲線優美的性感女郎.
六四前開始做生意,辨雜誌報紙,開魚店、雞店、錄相店、雜貨鋪、車衣廠或飯館,也有人開茶館,獨自喝茶或抽煙,生意時好時壞。有人買了車子,有人買了房子, 有人家屬團聚。久別如新婚,粘粘乎乎,然後拐彎抹角地探問,丈夫有沒去過按摩院, 有沒找情婦。
我們有時打橋牌,有時拱豬,有時搓麻將,有時跳舞。當然還搞民運,同—個組織設幾個總部或幾個第一分部。我們成群結隊進入華人餐館,唱卡拉0K,直到深夜。我們打了許多長途電話,熱心為TELECOM服務。還有人為中澳友誼聯婚,決不是為身份,也不是為錢。
四年臨居期滿,我們組織遊說,要求基廷政府,記著霍克的眼淚,記著前總理的承諾。我們提出幾個方案,不分六四前後,或者分開,寧可不領失業金,不家庭團聚,夫妻不同房,我們寧可去內地墾荒,五年或十年, 隻要能永居。
八年或五年抗戰下來,損兵折將,傷亡慘重。有人患上血癌,有人神經失常,有人妻離子散,有人被強迫遣返,更多的人筋骨損傷。我們的前程黯淡,紛紛說,大鬧大居留,小鬧小居留,不鬧不居留。有人提議,要扔兩顆炸彈到鬼子的大後方。
11月1日那天,包部長高興,或許是中了頭獎,或者情埸得意,把我們這群留學生重新編號。8l5全留下,816滿足條件也全留下,隻要能通過學曆抨估和英文考試。考試很簡早,有學習英文的人,沒問題。我們都高興,都熱血沸騰,象是中了頭獎,象是找到夢中情人,便請包部長吃魚,向色部長的胡子, 致以崇高的敬意。
高興之餘,有人炒老板的魷點;有人去海邊垂釣,被風刮走,葬身大海,令人唏噓. 815拿到身份, 神采飛揚, 長長籲了口氣, 然後說, 其實留下和回國都一樣, 各有各的問題。
我們腳踏兩隻船,一隻連著大陸故土, 一隻係著澳洲。我們都愛國,喜歡買國貨,但在澳洲產和中國產之間,猶豫不決。
還有815或816填表時,配偶不知該填哪一位,情婦苗條、妻子豐滿,隻有喟歎還是一夫多妻製最好,手裏拿著表格,獨自感傷.
更多人買房子和造孩子,有人準備上大學,有人去旅遊,有人開始養狗,女同胞的胸口越開越低,還有人很有風度地脹大肚皮,我們漸漸融入社會主流。
當澳洲人家裏雙人床嘎嘎作響,816伏案苦讀,默記和在國內的孩子學的同一個單詞。有人抱怨,來澳前為何不早講,今後要考英語,及格便能永居;並且這是種族歧視,否則為什麽希臘意大利移民,從來沒參加英文考試。也有人感激,這真是難得的權利,英文好的人則暗自慶幸.
進入跑狗場,翻開卷子,有人發現學過的單詞己忘掉,剩下的全沒打過照麵。那四個字母組成的字,多麽熟悉,偏偏不考。這麽難的考題,部長兒子也考不過,很多人這麽說。澳洲人中學畢業,分不清主謂賓語,分不清名詞和動詞,至少我們比他們強得多.
後來我們發現, 我們是移民局養的動物,任人宰割,然後拿到市場上出售,物美價廉,有的買去當難民,有的當技術移民,剩下的丟進垃圾。而且鬼子懂得分批宰割的戰術。鬼子張開大網,讓我們往裏跳。遞表交錢,體檢交錢,考試交錢,評估交錢。他們打算用利息買機票,把我們遣送回去。
我們又開始集會,靜坐,又開始集資打官司,有人又乘機騙錢。我們真想把包部長抓來做人質。
包部長,我們這群留學生,確實是魚龍混雜,龍自然要飛騰,魚也不是便宜的魚,我們已磨練出來,最能吃苦耐勞。但我們不會隻做好工人,即使不善於讀書,也會做生意。當然你不能指望我們都象Packer那樣有成就,那樣富有。我們打算把總理的雞或豬向中國出口。
部長先生,澳洲地廣人稀,要和亞洲發展關係,應留下我們。我們居澳多年,會兩種語言,且已融入社會,每天叫幾聲mate,我們已學會隨便地戀愛,同居,且情人流行。我們還將學會打橄攬球,吃飯時緊閉雙唇,吃完飯吸一吸手指,吃水果不削皮,也不洗,隻在大腿間上下擦幾下,便送到口裏。我們將隨身帶著Tissue, 很有詩意地揩鼻涕,然後放選口袋或提包。而且每天換二條內褲, 洗兩次澡。我們保證不隨便打噴嚏,男人間不隨便勾肩搭背,進屋不上床不隨便脫鞋子。我們的子女將講純正的澳洲英語,而且當父母為他們做了任何一件事情,他們都會說聲謝謝。-
在我們這群留學生中,還發生過種種事件。例如邢建東事件,引發了集會靜坐;安德魯事件,造成人心惶恐,甚至有人砸店;二.八事件,那有朋男女床上的事情,搞得風風火火,好象成了世界焦點(一位女作家根據自己的親身體驗斷言, 百分之八十的白人在床上很精彩, 百分之二十馬馬虎虎; 百分之二十的同胞在床上馬馬虎虎, 百分之八十很糟糕.). 還有霍克基廷之間, 如中國人一樣搞窩裏鬥,令我們感到痛心疾首。還有奧運會主辦權之爭,我們也卷入其中。有時我們四處尋找領袖,然後說他的工資太高(其實基廷領袖年薪高達二十多萬澳幣),還說他的種種不好。反正我們沒有領袖不行,有領袖也不行。當然還有難民和816申請被駁回和上訴,還有人卷款逃去,還有流氓、惡棍、小偷,還有小騙子、中騙子、大騙子和偉大的騙子,以及其他種種內幕,在此不能一一寫出。我們這群留生生來自各行各業,三教九流,但9 9%是好公民,是一筆寶貴財富。我們把這一豐厚禮物,捐獻給工黨政府。
包部長,請你收下吧,也收下我們的歡樂和痛苦,我們的希望,我們對澳洲的真誠祝福。部長先生,請不要難忘情,請收下這一厚禮, 願我們能有機會, 再次向你的胡子,致以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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