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評: A B O U T和卡濟米爾.馬列維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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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評: A B O U T和卡濟米爾.馬列維奇

 

[一]

卡濟米爾•馬列維奇(Kazimir Malevich)於1878年2月23日出生於烏克蘭基輔的一個波蘭裔家庭。他大多數的童年時光是隨著家庭的不斷搬遷而在烏克蘭的一個個村莊裏度過的。直到父親去世,二十五歲的馬列維奇來到莫斯科學習藝術。在嚐試過印象派以及其他的林林總總的許多現代畫派後,他並不滿足,而是開始尋求一種更能夠表達出他的內在世界的視覺語言。這時俄國正處於十月革命的前夕,社會動蕩,舊的秩序被摧毀,但更大的風暴正在孕育之中,這場革命的風暴日後將影響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成千上萬人的命運。他的同胞另一個後來對西方現代藝術發生了重要影響的畫家康定斯基之前離開了俄國,而他選擇或者沒有選擇的留了下來。後來,終於將立體主義與未來主義的抽象極致化,以基本的幾何圖形,線條,方,圓與極少的色彩繪畫,不再描繪外部的世界,而是通過至上主義的繪畫表達個人內在的純粹的情感與靈性。1913年, 馬列維奇以極簡的圖形創作了至上主義的第一件重要作品,<<白底上的黑色方塊》,標誌著至上主義的誕生。他在一張白紙上用直尺畫上一個正方形,再用鉛筆將之均勻塗黑,這可謂是“最經濟的”的藝術圖形。1915年12月聖彼得堡的一次名為O.10的展覽,他與十三位其它類似風格藝術家展出了三十六幅至上主義抽象畫作,在告別未來主義的同時,從此,至上主義出現在藝術世界的視野裏。

 

[二]

我是在讀立的視覺作品《A B O U T》時,想起了馬列維奇和他的至上主義。

A B O U T在色彩圖形的簡潔與形的懸浮方麵,與至上主義追求畫麵內容簡單是形似的,它的畫麵裏隻有一個點,但它並未使用至上主義以嚴格的幾何圖形的視覺語言,而手繪的,具有隨機、不規則的特點,而非幾何的點。 這一不同非常有意思。使繪畫性質從西方的幾何學變成中國的哲學。這三副作品裏,第一副是淺灰近乎白色的背景下一個不規則的黑點。第二副裏白色背景中間一個消逝的黑點殘留的空殼。第三副是黑色背景一個殘留的灰色空殼,與一些散落在四周細小的不規則的灰點。A B O U T雖然極簡,但與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在美國從抽象表現主義衍生出的極簡主義有著根本的不同。極簡主義又稱極少主義,它的理念是畫麵最少程度的表達個人的情感,具有冷漠的特點,如極簡主義的先驅弗蘭克•斯特拉(Frank Stella)所說, “What you see is what you see.” A B O U T富有東方的思想,是中國的大道至簡,同時是萬物歸於一點和以一點涵蓋萬物的中國的哲學,是相對性的思辨,耐人品味。

雖然A B O U T 的構圖極簡,但這裏做了三次變化,並列觀看時,它們之間就浮現出某種奇異的關聯,引發人的聯想。對我而言,仿佛是宇宙間萬事萬物沿著時間之軸的演變。懸浮的實心不規則的黑點,像是一個黑洞,這一個點或許非常廣大,或許是人類曆史文明的凝聚,也可以說一個人的紛繁複雜的生活。所謂一沙一世界,萬物歸一。而殘留的痕跡,則像是隨著時間流逝,最終一切變成一個廢墟,空殼,但也可以讓人想到事物的起源,生命的起源,文明的誕生,繁榮,衰落,演變,在浩瀚的宇宙間如曇花一現,所帶來的傷感。Everything and Nothing,在立的這一作品裏,有與無並存,終與始互成鏡像。作品中的細節給人啟發。譬如,白色的背景並不是絕對的空無一物純白,而是那一片茫茫的灰白色,其中蘊含著灰度的變化。而作品名字A B O U T本身也很有意思。首先,它的單詞的斷開,他告訴你它的名字不再是ABOUT,而是幾個字母,但同時又告訴你,它是ABOUT。同時,這個詞語可以有不同理解,或是關於是什麽,或是預示什麽即將發生。字母之間植入的空間,在視覺上延長而產生發散,仿佛詞語的意義隨之淡化;可以想象,如果空間無限延展,它的意義不再存在,隻是散落在空間的符號。

 

[三]

而馬列維奇的命運頗為坎坷。因為和康定斯基不同,他留在了俄國,後來,蘇維埃革命成功,他就生活在前蘇聯的時代。1924年斯大林掌權並實行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之後,藝術家失去了藝術創作的自由,所有非寫實藝術都被禁止。就像我們今天的許多中國人仍然隻能接受傳統的寫實主義,蘇維埃政府唯一允許的繪畫方式也是現實主義的傳統寫實繪畫。馬列維奇的職業生涯則就此陷入了困境。

在1933年的一幅自畫像中,他以這種斯大林唯一允許的方式畫出了自己,但在照片上簽名的是一個很小的黑白相間的正方形。這種幾乎沉默的潛隱的表達與他開創的至上主義不失為一種呼應和延續,讓人想起在十月革命前,馬列維奇在一封信中曾寫道:“在1913年,為了使藝術擺脫現實世界的沉重壓力,我以廣場的形式避難了。”這裏他所說的“廣場”就是“至上主義廣場”。

1935年5月15日,馬列維奇在貧困、疾病和默默無聞中離開了人世。他的骨灰被埋在涅姆齊諾夫卡村的一棵橡樹下,但二戰時被毀。他的名字成為前蘇聯的一個禁忌,直到1988年,列寧格勒的俄羅斯博物館才為他舉辦了紀念展,在涅姆齊諾夫卡村為他新建了紀念碑,墓碑的設計重現了馬列維奇標誌性的至上主義正方形。

1990年,馬列維奇的國際回顧展將當時美國與蘇聯兩個超級大國係起來;當時兩國的總統,布什與戈爾巴喬夫,都為畫展寫了祝福的信函,希望藝術超越語言與文化,建立起一座了解彼此的橋梁,來重建世界和平。

然而,三十年過去,世界戰爭的銷煙從未停止過。或許,藝術拯救世界隻是人們一個美好的願望,甚至對於個人,它也並不能拯救一個人的靈魂,藝術隻是對於個人的內心有著慰籍和滋養的價值,對於少數人的人生是必須。

而且,一個人有藝術的修養和愛慕是遠遠不夠的。記得立在<<善良是人生最大的成功>>中寫過當年的納粹女鋼琴家的事情,"隻有藝術、科學和典雅的生活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還需要不斷的宣揚一種相互的理解與寬容的文化,放棄偏見和仇恨,禁止殺戮。即便我們不能去愛,也不要有仇恨。"

時至今日,馬列維奇成為被寫入每一本20世紀藝術史中的重要人物,公認的幾何圖形抽象藝術的先驅者,一位對抽象藝術發展產生重大影響的藝術家。他幾乎獨自堅守著繪畫隻為繪畫的自身而存在的至上主義,成為西方傳統繪畫時代的終結者。

馬列維奇曾說過,“我感覺隻有黑夜屬於我,它是我想象中新的藝術,我稱之為至上主義, 它們並不想製造裝飾,而是想表達和諧感。"

而他的一生,仿佛就凝聚在ABOUT那個懸浮廣袤白色中的黑點裏,後者是那個空殼,但也是最後一幅,那是在一片黑暗中發出一點點微光。

"無論如何暗淡
我的生命仍然是一顆飛濺的火花。"
 

引用立的一首小詩作為結束吧。

 

 

以下為我的馬列維奇肖像係列速寫對他的致敬。

 

 

 

 

 

 

影雲

04/22/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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