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最值得去的小眾打卡地”“在小縣城度過假期”“反向旅遊”“真的太爽了”……
旅行早就不是稀罕事，熱門線路每逢節假日都被擠爆，於是“反向旅行”正在成為風潮，對抗早就過密的主流旅遊線路。打著躲避人群、追求小眾景點的標簽旗號，一大波“小眾冷門目的地”成功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很多人試圖在“人從眾”的假期尋找一次真正特別的、高性價比的旅行。
但現實可能不如人所願，真正人跡罕至的地方大都不如想象中美好，而所謂的小眾目的地常常人滿為患。缺乏遊客承載能力的目的地，也讓旅行體驗大打折扣。
在剛剛過去的小長假，一些人親身驗證了：“反向旅行”的翻車率，可能比你想象得更高。
“我們住的民宿，
旁邊就是墓地”
“你絕對想象不到，旅遊第一天我就從民宿逃走了。”五一假期，我的朋友小高在微信上如此跟我說。
為了躲避熱門目的地的人群和高昂的機酒價格，生活在廈門的小高和男朋友決定前往“冷門目的地”。小高的選擇標準是“小眾沒人、每天開車三小時左右、酒店不能漲價太多”。她甚至參考網上一個標準做了計算。“如果酒店價格漲三倍，就說明當地的旅遊人數爆炸性增長。我最終選的地方，都是漲價1.3倍左右的。”
△小高的民宿附近，幾乎沒什麽人。（圖/受訪者提供）
查詢不少攻略以後，他們決定從廈門自駕出發，沿著連城、龍南、梅州、普寧一路過去。網上關於這些目的地的熱門帖子中，最吸引小高的就是當地的民宿和自然風景。四天的行程，她預訂了四間不同的當地民宿，網絡上的照片看起來古樸清新。
讓她“落荒而逃”的第一間民宿，在一個古村落。“那個村子真的是很舊，又很小，雖然建築是挺有特色的。但是網上的攻略絕對不會跟你講，它旁邊有一堆墳墓，走幾步就會遇到一個。”小高說。
△小高在當地看到的古民居。（圖/受訪者提供）
房子很舊，看得出平時幾乎沒人去住。民宿老板特意從外地趕過來接待他們，房間一打開，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對比網上圖片的幹淨和明亮，小高無法接受眼前這個潮濕到地毯裏一灘水、廁所連門都沒有的房間。老板提出可以為他們換一個房間，但另一個房間情況差不多，裏麵的燈還壞了。
在屋裏待了兩個小時後，小高和男朋友實在忍不了，決定離開。房間的價格三百多，和老板交涉了半天，最終退還了他們一半的房費。離開後他們開車到鎮上，定了一間酒店。“就是很普通的那種酒店，但我已經感激涕零了。”
民宿讓小高大失所望，而她所期待的風景也在實地探訪後祛魅了：“民居建築雖然很好看，但太破了，有很多粉末往下掉。我在網上看客家圍屋的照片很好看，但現場氛圍實在有點恐怖，一個人也沒有，又有點破，加上下雨……總之我有點被古民居這種東西嚇到了。”
△小高民宿地上的水漬。（圖/受訪者提供）
小高發現，每個想象中能讓時光變慢、緩解平時城市生活壓力的旅遊點，幾乎都是半小時就匆匆逛完了，時光並沒有因此變得美好，隻剩下漫長的悵然。
因為把重點放在了風景上，出發前小高沒有仔細了解當地的小吃美食。抵達之後她試圖搜索附近的美食，發現“沒東西吃，根本找不到”。手機軟件上推薦的小吃店，要麽沒開門營業，要麽藏在一些外地人很難找到的小巷子裏。旅途後三天，小高的標準已經降低到了“有吃的就行了”。最後一天去水庫，他們特意去超市提前買好泡麵。
△小高旅途中好不容易找到的吃的。（圖/受訪者提供）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相比於人多排隊耽誤時間的熱門景區，在普寧他們感受到了另一種極端情況——他們坐的船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開，因為人太少了，得等人滿才出發。
“照片真的會給人錯覺，旅行還是要親身感受才能判斷出來好壞。”小高如此總結，“下次打死都不會去‘小眾目的地’了，我會選擇盡量在淡季去熱門的景點。”
“有錢花不出去”
同樣是五一假期，家住蘇州的彌多綠原本想帶女兒去溫州或是麗水。考慮再三，為了躲避人群，同時看到網上推薦，他們選擇了開車去距離蘇州不太遠的鹽城。
網上熱帖裏，鹽城常常作為“江浙滬冷門目的地”出現，有“荷蘭花海”“日出海灣”“大豐港動物園”等人氣景點。網上說，動物園裏有熊貓可以看，彌多綠一下就被吸引了，覺得女兒應該會很喜歡。實際上，動物園跟她想象的差了很遠：“首先它在很偏遠的一個地方，下了高速以後路不太好，還有很多大貨車。動物園裏其實沒什麽動物，整體很簡陋，大猩猩有一隻，老虎有兩隻，猴子倒是比較多……門票要90塊錢，喂羊駝這種項目還是單獨收費的。”
△彌多綠往動物園去的小路。（圖/受訪者提供）
而彌多綠和女兒最期待的大熊貓園，人多到無法下腳。園裏左右各一隻熊貓，中間連著一座橋，橋上擠滿了人。
從動物園離開，彌多綠又帶女兒去了海邊。他們來到一處有漁船的海邊。但海邊沒有沙灘，隻能站在堤岸上看看。盡管女兒在海邊玩得很開心，但彌多綠再次感到失望。
△彌多綠的女兒在海邊玩得很開心。（圖/受訪者提供）
因為理所當然地覺得“小眾目的地”應該不會有太多遊客，彌多綠沒有提前預訂酒店。到了一問才知道，動物園周圍隻有一家旅館，房間已經全滿。她們開了40分鍾車到市區，連鎖酒店也都滿了，最後隻好住進一家接近老式招待所的小旅館。
旅館裏老舊的空調很吵，彌多綠幾乎一夜沒睡著。酒店價格並不貴，但附近幾乎沒什麽特色美食。彌多綠感覺有點無聊。兩天過去，她覺得“有錢花不出去”。
整個旅程，彌多綠始終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她覺得這些地方對旅遊沒有過多規劃和準備：“感覺所謂‘冷門目的地’並不該隻是一味宣傳讓人來，應該有接待遊客的各種準備。”
旅行中，究竟什麽是重要的？
這不是彌多綠的第一次“反向旅行翻車”。
2022年，她也是看了網上推薦，去過萬寧某個村落。根據推薦描述，當地有著寧靜的莊園，湖中有野生的白鷺和鴨子。照片裏有人光著腳踩在草坪上，鴨子都是雪白的。
等到了實地，彌多綠的感覺是：“這和網上根本不是一個地方吧？這群灰突突的鴨子，真是網上發的那一群？”
△鹽城大豐動物園。（圖/受訪者提供）
實際與想象的巨大落差，準備不足帶來的連鎖反應，是旅遊翻車的成因。冷門不一定與美好有關，可能僅僅是確實不值得去。
“可能旅行中的感受是非常個人的。我的翻車感受也和自己沒做好太多規劃有關吧。”彌多綠說，“我下一次估計還是會搜‘冷門目的地’，因為我真的不喜歡去熱鬧的地方。至於網上的那些攻略，可能還是忍不住會去參考吧。”
小高也聽那些去了熱門旅行城市的朋友們講了自己的五一長假，朋友們也會抱怨幾句：人多、車票貴、期待了很久的當地美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吃。這讓她稍稍感到平衡。
△鹽城的海邊讓彌多綠有些失望。（圖/受訪者提供）
與小高不同，小高的男朋友沒有被他們這次旅途影響到心情，因為他在玩的某個遊戲會和實景聯動，這些鮮有人知的地方會被他在遊戲裏標記上，因此得到了很多獨一無二的遊戲成就。
小高想起旅行前與朋友的聊天：“我出發前做了這麽多攻略，那些風光、景點都仔細研究一遍了，為什麽還要親自去看？”
“網上的推薦真是太迷惑了，攻略越做越迷糊。”
“所以啊，以前沒有旅行攻略的時候，大家都是怎麽旅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