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來養老"跳票,中國失能老人麵臨老無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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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17日,河南洛陽一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被推著經過街道上的龍形裝飾。

中國每六位六十歲以上老人就有一人的生活起居需要他人協助。對許多受薪階層來說,每個月聘用護工或送老人到養老機構的經費,往往是當地基層白領的一個月收入。在中國醫保、長護險給付金額不足的情況下,下一代為了照護失能老人,很可能意味犧牲個人的未來。

“說白了,最可怕的是沒錢看病。”

王巍說,“每個月醫保到帳戶的錢,我聽他說過好像就幾十塊錢,但像他父親一個人每個月吃藥的費用就差不多一千多。至於她母親(沒有醫保)則是要完全自己負擔”。

現旅居英國倫敦的王巍談到他好朋友的父母時,十分感歎。 他們住在中國江蘇省徐州市,父親曾是央企鐵路部門的員工,晚年因為腦中風半身不遂,語言功能出現障礙;擔任全職家庭主婦的母親則是罹患許多基礎疾病,需要吃很多藥,也曾一年住過好幾次院。而他朋友除了上班賺錢還要照顧孩子,實在分身乏術。

王巍說,當地24小時護工的月薪大約四、五千元。 如果送進養老院,每個月也要至少五千元。他朋友父母“隻有一人有退休金,可能每個月就三、四千塊錢(以下幣值皆為人民幣)……。這一點要吃飯、吃藥,沒有多餘的錢。然後他們的子女也沒這麽多錢去請護工,隻能平時晚上過去看看。”

中國老齡科學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底,中國大約4400萬名60歲以上的老年人屬於半失能、失能和失智狀態,相當於每六位就有一位生活無法自理。而王巍口中沒有足夠退休金和醫保的家庭,並非少數族群。

一名患糖尿病的老人坐著輪椅在北京中醫院的走廊裏等待專科醫生門診

關注中國人口發展的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經濟史係教授鄧鋼以書麵方式回複本台采訪時表示,政府雇員(尤其是官僚)享有相當不錯的養老金。但這僅是最多20%的工作人口,“對於其餘80%的勞動人口來說,需要依靠個人的私人儲蓄或兄弟姐妹來過活。

60至70後出生的壯年人通常有兄弟姊妹互相幫忙。但一胎化政策施行後,80後出生乃至千禧一代將麵臨421的家庭結構,既沒有人一起分擔照護父母,又付不起護工或養老院的話,往往為了照顧家裏的老人,夫妻一方選擇兼差維持家計而放棄個人本來的職涯發展。

在成都的Godard Liu,就是70末出生的獨生子女。他的父親因為各種心髒病纏身,使用鼻插管輸氧,出門走一點距離就會喘,也無法手提一公升的牛奶。盡管退休金夠生活,但還是不足以每個月花五、六千元請看護,因此這早前時間的支出就落在了Liu的肩上。

幸運的是Liu經商有成,可以負擔的起,但並非廣大的獨生子女都能像Liu一樣。當年輕人的養老負擔越來越沉重時,中國政府能否滿足如此龐大的社會福利需求?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經濟史係教授鄧鋼認為,從中國常常慷慨解囊、對外提供援助來看,北京當局其實是有能力提供的。之所以不想,是因為中共最高領導層對“現代文明”的組成欠缺了解,以為實施或效仿七國集國式的社會福利政策就會“鼓勵懶人”。原先宣傳“隻生一個好,國家來養老”的承諾也因此成了空頭支票。

2023年1月3日,一名老人在北京醫院急診室的走廊上接受靜脈輸液。

醫藥、養老護理費用高昂 醫保、長護險給付有限

為了向失能老年人口提供護理保障和經濟補償,中國2016年起試點推行長護險,迄今覆蓋全國49個城市。根據國家醫保局,截至2023年6月底,長護險的參保人數達到1.7億,累計200多萬人受惠。

以四川省為例,目前僅成都市推行長護險,擁有社保而且失能超過半年的人可獲政府補助,有的養老院甚至能幫忙申請。一名負責客戶入住的周經理說,按不同失能等級,“等級越重,補貼就越高。不同城鎮城鄉也不一樣,不是一個定額,可能從幾百塊到四、五千元都有”。

而成都養老院的收費標準也隨房型、護理需求的客製化和地理位置差別有所不同。目前,都還有空床可以入住。 周經理說:“便宜的有兩、三千,貴的到三萬都有。隻是硬件、設施或是吃這一塊會差一些,但照護模式都是一樣的。”

本台谘詢的結果發現,如果是在成都市中心的青羊區,比較正規、由集團經營的雙人房型至少要7,500元,如果想要比較好或多的服務則可能高達10,000至18,000元。但即便入住客戶被評估為失能最高等級,能夠向地方政府申請到的基礎照護待遇卻不到2,000元。

而在醫保方麵,中國分兩種,一是職工醫保,涵蓋國有企業和一些民營企業員工;二是針對農民(工)及兒童的城鄉居民醫保。根據中國國家醫療保障局的統計快報,截至2023年底,全國14億人口當中,職工醫保的人數占比不到3成(3.7億人),城鄉居民醫保的人數則接近7成(9.6億人) 。

2022年12月29日,老年患者在四川省資陽市樂至縣一個村莊的診所接受靜脈注射治療。

雖然中國醫保覆蓋率高達95%以上,但實際承保範圍卻很窄,而且自付金額高昂。 盡管高達七成以上的住院費用能夠報銷,但醫保能給付藥品、手術等費用的程度卻很低。近來,越來越多低薪及中等收入階層對龐大的醫療支出感到力不從心。

本台此前報道,2022年有2,500多萬人退出城鄉居民醫保,主因除了繳納費用過高,還有感受不到參保的好處。據《轉角國際》報道,2023年2月,中國地方政府為了應付三年清零政策以來的財政危機,還減少了劃入個人醫保帳戶的金額。 舉例來說,武漢市職工的醫保帳戶金額,從原先每個月260元減少至不到80元,等同變向削減醫保給付額。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2000-2020年間,中國居民自掏腰包看病的負擔比重從大約六成(59.5%)減少一半到大約三成(27.7%),但這相比英、美 、加、日本、瑞士、新加坡等醫療發達的國家隻有大約百分之十幾來說,還是高出一大截。

這意味即便政府推出醫療保險和長護險,目的是為了減輕民眾的財務負擔,但對許多人來說,依舊是“ 可有可無的狀態”。

美國密西根大學公衛學教授峰村鈴木(Rie Suzuki,音譯)表示,盡管中美兩國由政府推出的醫保實際能幫病患支付的額度都不高,但在中國,照護失能老人的家庭負擔可能比美國還重,這是因為中國欠缺其他相應的福利政策。她舉美國為例,在佐治亞、密蘇裏、蒙大拿、新澤西、北達科他和南卡羅來納等六個州,民眾可以把贍養失能老人的費用納入至高5,000美元的薪資扣除額。

而在中國,贍養老人的專項附加扣除額最高隻到3,000元人民幣。

一位在北京街頭打電話的老人

農村失能老人照護問題更嚴重

中國城市居民盡孝道、照護失能老人的負擔沉重,農村的情況恐怕更糟。

海外時事評論人蔡慎坤說,他母親高齡80多歲,疑似罹患阿茲海默症,近兩年脾氣古怪、記憶時好時好壞。雖然母親平時有護工照料,其他三個兄弟姐妹每周也會幾次到廣東農村看望母親。但這在農村屬於特例,因為普遍的情況是“非常多老人失能之後,基本上就自生自滅的狀態”,“地方政府沒有想過要真正去為老人提供一些長久的服務”。他說,能每個月花費三千元請24小時護工的,“要麽是家境條件好一點的,要麽是特別有孝心的”。

蔡慎坤說:“現在(農村)家庭除了有低保之外,很多實際上連養老金都沒有。他們完全要後代養,也從來沒想過要去找政府,因為找也知道沒用。”許多人就在如此孤立無緣,子女也因為在外地打工而無法照料的情況下死去。

本台此前報道,台灣陽明大學醫學院教授範佩貞的團隊發現,2015年中國農村老人的自殺率幾乎是城市的兩倍。每十萬65歲以上的老人就有約22人自殺,且這個數字隨著年齡增加而繼續擴大,80歲以上的自殺數字達52人,85歲以上高達66人。相較之下,城市老人的數字分別約為13人、26人、41人。

蔡慎坤對此建議,政府應積極向民眾推廣各種可能導致失能的疾病,提供引導、預防性的指導意見。密西根大學公衛學教授峰村鈴木也認為,如果能早一點學習晚年生活的可能樣貌,就能越早做好準備,像是進行住家改造,讓環境變得更友善老人,例如減少住家內外的階梯,同時培養老人獨立生活和健康的生活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