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光棍尋閃婚,20萬-40萬元可領證:隻要能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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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嫁給我嗎?”

男人捧著一束鮮花,半跪在女人麵前,圍觀的四五十人吆喝不斷,爭相拍照拍視頻。在主持人慷慨激昂的祝福聲中,女子接過鮮花,說了一聲“願意”,禮花開始炸響,兩人輕輕擁抱。

這是他們相識的第5天。

男人來自江西高安,女人則來自貴州普定,在貴陽一家婚介公司的牽引下,兩人跨越上千公裏,簽下閃婚協議,互許終生。

在這家占據了貴陽地標花果園雙子塔整層麵積的婚介公司,幾乎每天都有類似的求婚儀式。“這是今天簽訂的第7單。”公司管理人員王悅操著濃濃的安徽口音,宣稱下轄20多家分公司數百名員工,“去年成交了上千對,淩晨1點還在加班簽合同。”

這些說法虛虛實實,讓外界霧裏看花。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裏的閃婚相親市場熱鬧非常,有時晚上七八點也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相親者以男性居多,他們大多來自福建、安徽、江蘇等經濟發達地區農村,30歲以上,學曆不高,收入一般,且不善與異性交往。在婚介公司的推動下,他們由父母和紅娘陪同,不停湧入雲貴川等西南地區尋找“閃婚新娘”。

而女性則大多30歲左右,除少量被閃婚主播從外省動員而來,多半來自貴州農村,家庭條件較差,無固定職業。她們有的20歲左右就結婚生子,後離異帶娃;有的初中畢業後就外出打工,曆經挫折後,不甘在老家農村度過餘生,期望通過婚姻改變命運,離開大山。

而她們最被看重的條件,就是生育。盡管多份社會學研究均指出,“將生育作為婚姻的重要目的(針對男性而言)和衡量婚姻穩定的標準,與現代婚姻觀念相去甚遠”,但對許多前來相親的男性客戶來說,隻要能生,相貌、年齡、學曆、地域、婚育史等都不重要,甚至身體略有瑕疵也可。

貴陽一婚介所的求婚現場(視頻截圖)

按照流程,相親成功的男子通常支付20萬-40萬元的高額婚介費和彩禮費後,就可將一位“閃婚新娘”帶回老家,並完成婚檢、領證、見家長等流程。從相親到結婚,短則3天,長的也隻需十來天。

有人稱之為“先婚後愛”,也有人批判這是赤裸裸的“愛情買賣”,但在以貴陽為代表的西南地區,這一畸形的閃婚市場早已悄然壯大,不斷吸引著潛在客戶和從業者入局。

雖然目前對這一市場的規模、成交量、交易額尚無統計數據,但據業內人士估算,僅貴陽一地,從事閃婚業務的公司就有上百家。規模小的甚至在住宅樓內辦公,大的則如前述婚介公司,可租下整層2000多平米空間,分設男、女嘉賓區和財務室、監察部、市場部、多媒體部等辦公室,而其注冊時間不足半年,注冊資本僅5萬元,且合同落款的公司名和對外掛牌展示的名稱並不一致,良莠不齊的亂象亟待整治。

飛撲大西南,全家跨省找“緣分”

在老家浙江,陳薇見過不少30歲後不成家也不談朋友的人,她將這一現象歸結為“女的要求很高,彩禮動不動就十幾萬甚至幾十萬”。

她的兒子李濤今年36歲,身材微胖,看上去有些蒼老,平常幫家裏照管一個百貨店,每月收入幾千到上萬元不等,由於不善言談,一直未婚。陳薇稱,到兒子這個年紀,如果再找不到媳婦,一家人都可能遭人看不起,因此她把希望寄托在貴州,“找個淳樸的媳婦,因為性價比更高”。

為此,她給浙江一家婚介公司支付了2萬元介紹費,在兩名工作人員和姐姐的陪同下,母子倆來到貴陽,又給當地的婚介公司轉賬十餘萬元,終於獲得了相親的機會。

女方比李濤小5歲,來自貴陽修文縣鄉下,在一個餐廳做服務員,離異後和女兒生活。陳薇一家人很滿意,她們覺得,女方“吃苦耐勞還能生育”,很快敲定了這門婚事。

於是,李濤來貴陽相親的第5天,兩人僅見過兩次麵,就完成了婚檢、辦結婚證、簽協議。第二天,一行五人就前往修文鄉下,看望女方父母親戚,並支付15萬元彩禮。接下來,陳薇和姐姐將提前返回浙江,李濤留下來和女方相處幾天後,再帶著“新媳婦”和女兒前往浙江生活,戶口也一並遷入。

像陳濤這樣來貴陽尋找“閃婚新娘”的單身男人不在少數。

由於性別的擠壓、地域的差異、經濟條件的懸殊、結婚成本的高低等原因,加上多地婚介公司的強力推動,西南地區逐步形成了一個畸形的閃婚市場。

在這裏,相比“婚姻”本身,愛情是最不必要的,地域、學曆、工作、個人習慣、生活質量、三觀家庭等因素也可讓位,男女雙方的急於求成和條件互補反而是最顯見的決定因素——正如費孝通在《鄉土中國》裏寫的那樣,“男女雙方隻需要按照一定規則分工合作經營經濟和生育即可”——而當地婚介公司則將其統稱為“緣分”。

江蘇常州的楊耀一家也想找到這樣的“緣分”。當他發現,鎮上鄰居隻花了兩天時間,就從貴州帶回一個“閃婚新娘”,還把求婚的視頻拿給他看,他決定也帶兒子去貴州相親。

這趟遠行,楊耀有著相當現實的考量。據他說,在常州,彩禮雖然多為20萬左右,但結婚需要男方在城裏買一套近百萬元的房,但如在貴州閃婚,彩禮加介紹費一般隻要30萬左右,女方可去男方所在的鄉鎮居住,兩相對比,可以節約幾十萬。而且在他看來,貴州女人吃苦耐勞,可以和兒子創建自己的小家。

“我兒子沒有結過婚,想找一個未婚的,至少是短婚沒小孩的。”但三天下來,婚介公司安排的8個相親對象都沒有合適的,她們或離異帶小孩,或“條件不入眼”,在楊耀看來,找兒媳婦也不能比鄰居家差。

如今,單身男女數量攀上新高峰。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2023年中國單身人數已達2.5億,其中35歲以上“男光棍”數量將破億,26歲以上未婚女子也超一億,占適齡婚育女性的60%以上。失衡的性別比例,將許多亟待結婚的大齡“男光棍”推向西南地區的閃婚市場。

多家公司員工透露,這些男人大多來自農村,學曆不高,收入一般,且性格內向,不善言談。相親麵對異性時,有的枯坐在椅子上一言未發,還有的會臉紅,不斷搓手,甚至發抖,平時通過微信和異性交流,也是說了幾句就找不到話題了。相比個人表達,他們更依賴於由家族長輩代言。

記者以單身女性的名義和一位男子相親時,對方自我介紹時就顯得非常緊張,說話全靠旁邊的母親和幾名“紅娘”不斷提示補充,稱婆婆好相處,且已備好結婚首飾。

談及婚史時,男子吞吞吐吐,經反複詢問才透露,今年春節,他剛從貴州娶過一位“閃婚新娘”,但回家後,女方不願意同房,於是退還了彩禮和金銀首飾,僅一個月便“閃離”。而之前“紅娘”介紹說的結婚首飾,很大可能就是上一位“閃婚新娘”退還的。

針對大齡“男光棍”的婚戀問題,近年多地都出台了鼓勵政策。

如2023年,陝西寶雞相家莊村發布文件顯示,凡給該村男性未婚青年介紹配偶並結婚的紅娘,村委會將給予1000元介紹費,該辦法自2024年1月1日起執行,試行三年。同年據媒體報道,河南武陟喬莊村擬每年拿出2萬元獎勵紅娘,“每撮合一對成親結婚,獎勵牽線人1000元”。記者檢索發現,廣東、湖北等基層組織也有類似激勵政策。

這樣的背景下,不少婚介機構從傳統的同城相親,逐漸向主營閃婚業務轉向,他們互相交流,資源共享,共同謀利,悄然演化成如今的西南閃婚市場。盡管尚無統計數據和研究文獻明確這一市場的規模、成交量、交易額,但某短視頻平台上,數十個從事閃婚業務的主播在招攬業務時,經常冠以“去雲貴川找老婆要攜帶哪些資料”、“雲貴川閃婚到底要多少錢”、“雲貴川閃婚四個要求”等等標題進行宣傳,而且出現大量網友跟帖谘詢。

2024年3月,亳州一婚介所“雲貴川閃婚”招牌被質疑買賣婚姻(網絡截圖)

“憨厚土氣最受歡迎,離婚帶娃最牢靠”

“閃婚絕不是湊合,也不是將就、更不是搭夥;是確認過眼緣,是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有些人談了三五年,最後也沒能結婚,有些人認識三五天就結婚了。緣分很重要,但你得主動出來找才行。”一位婚介公司員工在朋友圈這樣推介“閃婚”。

盡管閃婚承諾書上往往載明,“不存在包辦、買賣婚姻”,但對男女雙方而言,閃婚不啻於一筆人生交易,而對於婚戀公司,這也是一筆暴利生意。

在貴陽,一些開展閃婚業務的大型婚介公司每月可成交上百單左右,每單能獲利5萬-13萬元不等,而下遊的“紅娘”每單也能獲得1萬-5萬元,是普通上班族工資收入的數倍。巨大的利益麵前,不少醫美、貸款、汽車銷售從業者也紛紛加入成為“紅娘”,他們主動尋找客戶,拓寬市場,同全國多地婚介機構合作,將閃婚行業推向風口浪尖。

客戶以現金支付介紹費(視頻截圖)

女性是婚介公司的核心資源,也是許多學者筆下婚姻市場中的稀缺資源。他們認為,通過婚姻流入非農就業機會和經濟收入較高的地方,是改變欠發達地區底層女性經濟地位的一種方式,且這一趨勢隨戶籍製度改革越發明顯。在此背景下,西南農村成為女性的淨流出地,大齡女性在婚姻市場非常搶手,且性別比越畸形,越會被男性和家庭爭搶。

因此,隻要聯係到女客戶,且後者希望通過結婚改變人生軌跡、接受閃婚、願意去外地生活且有生育能力,不管她有無婚史、孩子,也不論學曆、年齡等情況,婚介公司的“紅娘”都樂意為她們服務。

在他們看來,“離異帶娃”和“憨厚土氣”,是這些未來“閃婚新娘”最受客戶歡迎的標簽,因為離婚帶娃的女性“最牢靠,有小孩的拖累不會輕易離婚”,而“憨厚土氣”則被視為“能在男方家安穩過日子”。

而獨居、沒車沒房、欠債十多萬以上的單身女性,則屬於劣質客戶,她們被認為可能存在好吃懶做或消費不節製的情況,且“本來男方資金有限,需要幫忙還款和送彩禮等,公司利潤會受到擠壓”。

對有過KTV、酒吧、洗腳城等從業經曆的女性,婚介公司一概不要,認為她們“經曆複雜、比較拜金,很難有相夫教子的耐心”。

而當記者以合作名義暗訪多家婚戀公司時均被告知,“不要花枝招展、漂亮洋氣的,需要農村憨憨的穿著比較土氣的那種。”

“這個行業,因為男客戶都比較老實,女客戶越漂亮越不好嫁,他怕Hold不住。就算年輕人看上了,也會被一起來相親的老人否定。”貴州“紅娘”謝大炮介紹,不少男方家庭傾向於選擇人品老實或離婚帶一個7歲以下女娃的女性,因為孩子小養起來才容易培養感情,不會逆反影響夫妻感情,而女娃長大後讀書、結婚等成本也不如男娃高。

謝大炮2016年從江西來貴陽做汽車銷售,發現閃婚的巨大空間後快速轉型。早在兩年前,他就在短視頻平台上以“閃婚紅娘”為名注冊賬號,經常發布一些相親流程和段子,來吸引粉絲和潛在客戶。

他所在的婚戀公司今年1月才注冊成立,那裏曾接待過一名自稱有800萬存款的男客戶,2小時就相親成功。但公司認為,他的錢要麽不是自己賺的,要麽就是借的,畢竟,“如果有近千萬家產,就不缺結婚對象。”

謝大炮這樣的“紅娘”是閃婚業務中最基礎也最關鍵的環節。他們平時多靠走村串戶尋找女性客戶,有時也通過網絡聯係,接下來將她們從貴州各地帶到貴陽,再由婚介公司組織多個不同地方的男客戶與之相親,少時一天相幾個,多時一天能相十來個。持續一周還未相親成功的女性,會被認為要求太高,“紅娘”會主動放棄。

短視頻平台上的雲貴川閃婚“紅娘”(網絡截圖)

為了爭搶女性客戶,不少婚介公司會為她們提供免費午餐、報銷來回車費、支付婚前檢查費用等,甚至免費提供酒店住宿,並提醒她們說,“讓你們利潤最大化,不要和其他公司合作”。

相親過程中,“紅娘”和婚慶公司還要緊盯全程,以防止單身男女之間、紅娘與紅娘之間,以及紅娘與單身一方之間私下聯係,從而使其介紹費流失。記者暗訪的幾乎每家婚介公司,都會在大廳張貼告示稱,“禁止添加微信、告知電話,否則罰款500元。”

“售後服務”:領證後的喜與憂

毛均也曾前往貴州尋找“閃婚新娘”。他強調自己不同於通常的閃婚男性畫像,是武漢一家網絡民營公司投資人和法人。

42歲的他曾在武漢談過一個女朋友,兩人從30多歲談到40歲分手,此後多次相親均沒結果。他自稱名下有三套住房,“確定婚姻關係後,同意過戶一套房給女方。”

毛均三年前就聽說貴州閃婚市場比較活躍,“是一個成熟的行業,不然早就被國家取締了。”2023年底,他專程來到貴陽,20天考察了12家公司後,決定通過貴州喜媒婆婚介服務有限公司尋找對象。該公司2022年成立於遵義,注冊資金高達500萬,後搬到貴陽花果園辦公,其規模較大。

在那裏,毛均認識了 25歲的劉依,後者在廣州從事服裝銷售,父母則在貴州惠水釀酒。2024年年前回貴州時,她在“紅娘”動員下同意閃婚,和毛均相親3次後,兩人手都沒牽過,就辦理了結婚證。

毛均為此先後支付了7萬元的婚介費、6萬元的紅娘服務費,以及22.68萬元的彩禮,另外又買了“三金”給劉依,還給劉依的親戚贈送了紅包和禮品等,合計花費40萬元左右。

不過,因毛均比劉依大17歲,劉家對這門親事有些猶豫,想讓兩人在貴州多相處幾天再回武漢。對此,毛均很不滿,因為兩人婚前簽署的“女方征婚承諾書”第三條寫道,女方婚後“自願跟隨男方,去男方所在戶籍地工作地久居生活”,而劉依並沒有收拾行李的跡象。

爭執中,毛均指責劉依有騙婚嫌疑,劉很委屈:“如果想騙婚在廣州就可以,何必回到家鄉?”年近大年三十,雙方就離婚和財產分割問題鬧到派出所。

根據雙方簽訂的“彩禮費男女雙方自行協議”,劉依同意退還毛均全部彩禮費和“三金”,毛均則答應賠償劉依1萬元作為名譽損失。離開派出所,雙方又去女方家協商,最終毛均同意賠償6萬元,並寫下欠條。

從陌生人到相識,從結婚再到決定離婚,都不過短短一周。

毛均和劉依簽訂的“婚戀交友服務風險告知書”(受訪者供圖)

劉依曾覺得,閃婚是男女各取所需,“男方為了迅速找個老婆,女方看中對方條件,加上婚介公司的煽動,感覺對方可以滿足自己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待”,這也是她當初同意閃婚的原因。但婚後沒幾天,她發現毛均的脾氣根本無法相處,她後悔說,以後對婚戀會非常慎重。

毛均對婚介公司也多有抱怨。他早就知道閃婚有風險,但沒想到會演變成一場鬧劇。他認為劉依就是騙錢,且自己的40萬花費隻拿回一半多點,因而一度打算起訴喜媒婆公司和女方。

閃婚的婚姻關係不穩定,離婚率相對較高,糾紛並不少見。有業內人士透露,閃婚後發生婚姻糾紛的少說有三成,多則四五成,婚介公司規模越大,成交越多,糾紛也越多。他們把處理這些糾紛稱為“售後服務”, 會安排專人處理,甚至聘請律師,經常為此焦頭爛額。

為了減少“售後服務”麻煩,大多婚介公司會把物質、身體等婚姻中幾乎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放在桌麵上談,形成合約,對各方均有保障。這也是從業者眼中,閃婚最大的優勢。

在這些閃婚合約中,除了要求沒有疾病、沒有家暴、沒有賭博等陋習外,甚至要求男方承諾沒有性功能障礙,否則若因此導致糾紛,“一切後果由男方承擔,所收取的服務費和紅娘服務費一概不退。”

為防止資料造假,婚介公司和“紅娘”還要核實雙方承諾的關鍵信息。對於女性,除帶幾個孩子、能否再生育外,還需要了解債務、征信等情況——此前就有公司因對女方債務情況失察,導致雙方舉行求婚儀式後沒能成功領證。而對男性,資料上的房車情況、學曆高低、工資收入等必須真實,如婚後發現有假,中介費不退,女方離婚時也不退彩禮,一些人結婚的錢可能是籌借的,所以根本不敢造假。

一些婚戀公司會在協議中要求承諾一年不離婚,給“售後”預留空間。因為一旦女方違約,男方就會要求退費。這時,婚介公司首先會先承諾給男方重新介紹一個對象作為彌補,介紹費不退,實在不行就討價還價隻退一部分。如果男方因協商未果報案,隻要沒有和女方串通騙取財物,婚介公司就冷處理,因為《民法典》上有離婚自由的條款,且彩禮屬於贈予行為,男方隻能通過和女方協商或到法院起訴,拿回部分錢款。

如今,毛均或許還未走到起訴這步。春節後,他返回貴陽辦理離婚手續後,一麵繼續尋找“閃婚新娘”,一麵將網名改為“喜媒婆速婚全國運營中心均哥”。至於是否再次與該公司合作,又是否拿回了婚介費,他均未正麵回應。

行業蒙灰後,多地打擊“婚詐”

“真心過日子的,都不會輕易離婚,協議上會約定誰違約誰負責。”一位婚介公司員工說。

但實際上,婚介公司在操作過程中,要求雙方簽訂的婚前合同、婚戀交友服務風險告知書等,盡管看似合法合規,但其實協議中已把各種可能出現的變故和風險,都拋給急於求成的男女雙方及其父母。這些書麵文件事前經過律師層層把關,最大限度規避了公司所麵臨的法律風險。

貴州一家婚介公司的閃婚協議(記者拍攝)

公開報道顯示,曾有男子閃婚後發現,妻子曾與6名男子閃婚後,短期內懷孕流產再離婚,且均收取了昂貴彩禮。兩人訴訟離婚後,男子反訴女方,要求返還18.6萬元彩禮,直至再審階段才拿回10萬元彩禮。還有男子支付20萬彩禮後,與妻子閃婚20多天便閃離,起訴後僅要回千餘元。

北京市華一律師事務所江丞華律師對記者表示,在刑法上,虛構事實騙取他人錢財的行為就構成詐騙罪,一般可判處3-10年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會判處10年到無期徒刑。但從時間上看,婚姻詐騙的犯罪故意往往發生在婚姻關係成立前,且具有非法占有他人錢財的犯罪故意,但被閃婚一方認為的“欺詐情節”卻往往發生在婚後,且與之相關的多為彩禮類民事糾紛,對方多以婚姻為目的,並不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因此增加了刑事司法打擊的難度。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涉彩禮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規定》,雙方已辦理結婚登記且已共同生活,離婚時一方請求返還按照習俗給付的彩禮的,人民法院一般不予支持。“但是,如果共同生活時間較短且彩禮數額過高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彩禮實際使用及嫁妝情況,綜合考慮彩禮數額、共同生活及孕育情況、雙方過錯等事實,結合當地習俗,確定是否返還以及返還的具體比例。”

法律救濟手段不理想的情況下,全國多地婚介公司職員被抓以及殺害“紅娘”極端案例屢屢發生。

作為在貴州較早操作閃婚業務的地區之一,六盤水亦出現密集的婚姻詐騙案例。

六盤水鍾山區公安分局今年初發文章介紹,2023年針對婚姻詐騙犯罪時間跨度大、區域廣、金額巨大、矛盾複雜、涉及人員多、偵辦工作量大的特點,抽調12名精幹警力充實“10.26”專案組,對婚姻詐騙犯罪進行重點攻堅,破獲婚姻詐騙案件28起,抓獲嫌疑人39名,挽回損失500.98萬元;同時對56家婚介公司摸排,聯合市場監管等部門整治涉婚姻詐騙警情的11家公司,不斷規範婚介服務行為。

“重拳之下,六盤水閃婚行業的不少從業者已跑到貴陽、昆明等地工作。”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因為各種惡性事件的發生,不少閃婚機構開始強調法律意識、規範化運營,由最初的賺快錢,逐漸轉向攢口碑和長遠發展。

采訪中,記者在貴陽一家婚介公司見到張微時,她正翹著腿,窩在沙發裏玩手機。23歲的她也是奔著西南閃婚行業的巨大空間前來工作的,因為沒有“紅娘”從業經驗,她每天需通過網絡等渠道尋獵女性客戶,向她們普及閃婚相關內容,願意的就邀請到公司來看看,暫不願意的就慢慢培養,直至成為精準客戶。

隻是,張微是拒絕閃婚的,理由是有很多不確定性。

農村地區長期遵循的“先結婚後戀愛”,構成了西南閃婚市場的基礎。不過,就像一位學者指出的那樣:現代婚姻最起碼的基礎是互相了解,閃婚則直奔結婚的主題而去,根基都不牢,何來穩固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