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套路找出路 《年少日記》開啟香港電影重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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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沿著斑駁的樓梯盤旋往上,一步步走到樓頂。

他爬上樓頂邊緣的矮牆,坐下來,像是在俯瞰這繁華的城市圖景。

可是,清涼低緩的鋼琴曲提醒著我們,這是個悲傷的段落。

那意味著什麽,稍經人事的觀眾都能明白。

果然,停頓片刻,孩子縱身一躍。畫麵中隻剩下一半矮牆,和空落落的陰沉天幕。

仿佛在一瞬之間,也掏空了觀眾的心髒。

持續幾秒,矮牆後麵又探出一個腦袋,矮牆後還有個平台。導演跟我們開了個不那麽有趣的玩笑。

懸念還在持續,孩子舉起雙手,捧在嘴前。朝著世界大聲呼喊:鄭有傑,你一定要認真讀書呀!

低緩的音樂還在繼續,類似的音樂風格出現在《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出現在《壞孩子的天空》《黑天鵝》《少年的你》以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與之伴隨的往往是殘酷青春、苦悶心境、無邊無際的壓抑和衝動。

我們無法預測眼前的孩子,到底有沒有走出困境。

但至少,有了《年少日記》,它關注個體內心,特別是勇敢戳破了中產精英生活的假象。

據此,香港電影已經有希望走出困境。

01. 回歸個體,套路之外的出路

《年少日記》的敘事直接對準原生家庭的暴力傷害,校園霸淩導致的少年墜樓悲劇,這自然非常值得聚焦和關注。

但我覺得該片的最大意義,其實是回歸到個人的內心,回歸到家庭傷害與成長的痛楚。

又特別是直接切開香港中產精英家庭的表象,讓我們看到“高淨值人群”也有著偽善悲哀的一麵。

這在港片其實是頗為罕見的,槍林彈雨、警匪追逐的套路港片,大家早已感覺厭棄。

而即便是關注個人境遇的文藝電影,從許鞍華的《桃姐》《男人四十》、“天水圍”係列,陳果《香港製造》《榴蓮飄飄》一路到翁子光的《踏血尋梅》《正義回廊》,以及《歲月神偷》《流水落花》這樣的懷舊作品,也算是組合起了香港文藝電影的類別。

可是,縱觀這些電影作品,要麽是極端狀態下的罪惡展示,要麽是底層小人物的灰暗悲喜。就像台灣省也有《陽光普照》《大佛普拉斯》等等。

而中產家庭、精英人群的悲苦卻是有意被避開了。

文藝作品忽略掉的領域,往往並不是沒有問題,更可能是過於沉重,反而不敢輕易提及。

港片中的中產精英家庭,正是這樣一種存在。

因為過去的香港太過於重視效率,幾乎每個人都被裹挾著向前衝,如同一串呼嘯飛馳的列車,但凡稍有停歇,就會被這座國際大都市遠遠拋開。

中環街頭,行人步履匆匆,麵色緊張漠然,腦中隻想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薪水。

即便偶有悲憫,也隻對準底層的窮人,他們窮途末路,他們掙紮絕望,於是隻得鋌而走險,釀出一場場慘案。

那些金融、律政、外貿、商業的精英們,羨慕都還來不及,他們能有什麽痛苦和困境?

新人導演卓亦謙將鏡頭對準了他們,以鄭自雄(鄭中基飾)為代表的精英階層。他們同樣可能把生活過得很糟糕。

關注個體,保持平等的悲憫。不因為個人的財富和地位,而有所偏頗。這讓陷入套路困境的香港電影,獲得了轉機。

激烈槍戰、街頭飆車,警匪兩方要麽“無間道”,要麽“貓鼠遊戲”。當年吳宇森、劉偉強、銀河群雄締造的電影套路,正在過時。

現在的我們有《流浪地球》,有《封神》,普通的槍炮子彈已經失去震撼力;香港回歸二十七年,黑幫匪類早已銷聲匿跡,也沒有那麽多警匪喋血街頭。

《年少日記》中,被霸淩的少年鄭有俊奮起反擊,與施暴者在學校廁所全力肉搏,從上空俯瞰幾位少年的撕扯毆鬥,其現實意義和震撼效果,遠大於熱火朝天的街頭槍戰。

因為藝術終究要展現人性,要表現衝突中的人類,有著怎樣的煎熬和逆襲。

正是因為回歸到個體,放棄了套路,香港電影也由此有了出路。

02. 血色青春,成長該有的模樣

《年少日記》展示了血色青春的不同麵向,家庭傷害、校園霸淩、殘酷成長,直接擊中了當下的社會痛點。

先說家庭傷害。片中父親鄭自雄匯集了病態父權的諸多特征。

他內外不一,極其虛偽。外麵是儒雅溫良、理性得體的社會精英,“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他性情暴躁,動輒施暴。因為十萬塊捐款,大半夜對老婆施以拳腳,孩子躲在被窩瑟瑟發抖。他還氣不過,又掀開被單,將孩子拿出來暴打出氣;

他陰晴不定,明顯偏心。所有好資源堆在乖巧聽話的弟弟身上,對愚笨的哥哥則非打即罵,各種淩辱,直至釀成慘劇。

影片細致呈現了承受了暴力的鄭有傑,從陽光到絕望的整個過程。

他也想取悅大人,符合社會標準,為自己的成績感到壓力,還會主動做早餐討好父母。

可是父親的暴力和偏見,讓他永遠生活在恐慌與緊張當中,懦弱又自私的母親,隻能袖手旁觀,愛莫能助。

因為留級挨揍,媽媽和弟弟就在一旁安然做作業;

因為學琴遲緩,被父親痛斥貶低,還將溫柔的女老師換掉;

優秀的弟弟接受家訪,他被保姆帶出家門,在飯店閑混,避免影響家庭形象;

熬夜刷題,做到神情恍惚、麵色蒼白,還被母親責怪,被老師罰站。

幼小的身軀再也無法承受如此多的苦難,他站在樓頂邊緣,似乎找不出一絲繼續生活的動力。

再說校園霸淩。主要承受者是少年鄭有俊,和蛋糕。

為了同問題學生拉近關係,鄭老師主動稱呼其綽號“蛋糕”,仍然換來敵意。

直到後來被班長點明。“蛋糕”與“梵高”諧音,該同學的弱聽缺陷,與梵高的“一隻耳朵”相近,以此來表達嘲弄的惡意。

這正是少年之間的隱性欺淩,同顯性的暴力毆打一起,讓孩子們承受著同齡人的強烈惡意與傷害。

在走廊上,在樓梯口,在衛生間,侮辱的綽號脫口而出,血氣方剛的少年不服就幹,由此製造了太多的暴力圖景與慘烈現場。

現實中的欺淩視頻比電影中的場麵更令人痛心,而他們又遠比警匪電影中的槍炮轟鳴、血漿噴射來得更加觸目驚心。

因為這就是我們正在經曆的現實,是我們的孩童們正在承受的苦難。

一定不能再輕易忽視。

三是成長過程的痛楚與殘酷,影片中著墨不多。但通過班長手臂上的傷痕,有傑抱著弟弟哭泣,以及蛋糕、有俊等等少年的苦悶彷徨,仍然讓人頗多感觸。

有關殘酷青春的影片很多,最先想到的是《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及《壞孩子的天空》,另外強烈推薦五月天《盛夏光年》的劇情版MV,那也是我心中關於青春最惆悵的景象。

03. 摒棄極端,不偏不倚的美好

關於親子關係和家庭關係,倒是可以再延展出去一些。

目前存在一些極端化的語境和行為。

沿襲千年的儒家文化,讓我們擁有了順應主流、積極競爭的傳統。

這也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強大動力。

特別是在中國四十年來的高速發展,提供了廣闊舞台及海量機會,供所有人自由施展。

隨著經濟發展逐漸穩定放緩,社會階層日趨穩定,新的逆襲機會肉眼可見地變少。

於是有人開始質疑積極進取的意義,也有家長因為過於焦慮而傷害到孩子。

片中的鄭自雄展現出了“雞娃”的極端狀態,他親口說出的台詞,便是典型言論。

你不行打到你行,成功都是逼出來的。

支撐這套理論的,還有他本人從底層奮鬥逆襲的過程。所謂“路徑依賴”。

這套言論令許多人反感,特別是身陷內卷的年輕人。

他們宣揚並踐行不婚不育不奮鬥,徹底躺平,隻保持最基本的生存狀態。以此來抵觸鄭自雄那樣的“強者思維”理論,同時也抵製傳統文化和主流價值,表達個性的同時也逃避責任。

兩種極端言論時常在網絡“火並”,似乎找不到回旋餘地。

但其實,都不需要如此的極端。

我們的古人用“中庸之道”,早已將這些人生道理講得明明白白。

熱情生活、積極競爭,這沒有任何問題,社會鼓勵百花齊放,但肯定也有主流價值觀引導青少年健康成長。

參與競爭不等於“非勝不可”,在奮進的過程中找準自己適合的路,心無旁騖,全力向前,不跟他人比較,隻希望不停超越自己;

積極打拚的同時也享受生活,保持愉悅飽滿的情緒,奮鬥之餘不忘放鬆,“張弛有度”;

同時“盡人事,聽天命”,做到自己能做的,能收獲什麽成果,就交給命運和時代吧。

沒必要過度內卷,更無需躺平放棄。何況有了生存底氣,我們的可選項早就無比豐富多麵。

回歸內心,尊重個體,關注每一位孩童及成人,希望每段生命都豐沛且熱烈,世間再無慘劇發生。

這也是《年少日記》導演的最終願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