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動症孩子媽媽的“自救”:最怕手機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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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紅星新聞報道了武漢一名“多動症”男孩被同班同學的家長們集體要求轉學一事,引發眾多家長關注和討論。不少家長表示,自己孩子班上也有類似的“熊孩子”,既讓他們同情,更讓他們頭疼。

作為一名多動症孩子的媽媽,李女士將新聞看了很多遍,還分享到了“患兒家長群”裏與大家一起探討。“他們現在經曆的我都經曆過,真的很難。”

▲兒童多動症又稱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DHD)。圖據IC photo

一年以前,李女士的兒子貝貝尚未確診多動症,因頻頻與其他小朋友發生摩擦被找家長,“一周上5天課,我有4天會被老師單獨溝通,家長群裏更是不斷點我名。”李女士那時候不僅要兼顧工作,還要處理兒子的“爛攤子”,“對不起”成了她最常說的話。

直到2023年5月18日貝貝被確診為多動症,李女士才明白,“所有行為有了答案,原來他不是壞孩子。”也正是從那時起,李女士開始了她與兒子的“自救”。

不同

兒子老是“惹事”

除了道歉“我能說什麽呢”

發現貝貝與其他小朋友不一樣,是在他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

那時候,李女士就發現,貝貝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和誰都可以一起玩,他會選擇性地和小朋友玩耍。而且,貝貝總是比別人靈活一些,每天會有很多問題纏著李女士解答。

上幼小銜接班時,李女士將貝貝轉到了一所新的幼兒園。或許是無法適應新的班級環境,從那時起,貝貝開始不斷和同學發生矛盾與衝突。

有一次,貝貝和同學爭搶一個玩具時,突然用嘴將對方的胳膊咬了一口。李女士感到不解,“別人想要一個東西都是用嘴說,為什麽貝貝不能表達,要用嘴咬人?”盡管很疑惑,但她並未往其他方向想。

沒多久,貝貝又因動手還擊了侮辱他的同學,被找了家長。在與老師溝通中,李女士了解到,貝貝除了有動手的行為,有時候還會無意識地傷害其他小朋友,“比如他手裏拿著根跳繩,他就會甩來甩去,當繩子打到別人,他卻不知道。”

小朋友間的摩擦不斷,家長間的矛盾便開始顯現。

▲家長溝通群截圖

在隻有25個家長在的溝通群裏,李女士遭到了大部分家長的“攻擊”。有四五名家長輪番在群裏點名質問李女士,為什麽貝貝要打自家孩子,希望李女士能給個說法。幾乎沒有家長幫李女士說話。

“除了說對不起,我能說什麽呢?我的孩子確實打了別人的孩子,的確給別人造成了困擾。我發現我的孩子在控製自己這方麵,確實不如別的孩子。”

在李女士的記憶裏,那段時間每周5天課,她有4天會被老師單獨溝通,以致於她特別害怕自己的手機響,因為一旦電話響了,她就會下意識地以為是不是貝貝又做錯了什麽事,那麽她又需要請假去學校處理,還要到處給別人道歉。“我真的想關機算了,但又不得不麵對。”

▲在家長溝通群,李女士向其他家長道歉

貝貝老是“惹事”,甚至被人貼上了“壞孩子”的標簽,讓李女士覺得自己的家庭教育很失敗。因此,每次貝貝犯錯回家後,她與丈夫都對孩子非打即罵。

李女士說,他們也試過和孩子“談心”,告訴他“這樣做不對,不能這麽做了”,貝貝每次都會哭著說“知道錯了”,但沒過多久還是會再犯。

確診

孩子患有多動症

曾經的問題有了“答案”

在貝貝又一次被找家長後,李女士開始懷疑孩子是不是在感知能力方麵有所欠缺,便將想帶孩子去醫院檢查的想法告訴家裏人,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老人們認為,李女士屬於“沒事找事”,“小孩子都這樣,長大就好了。”漸漸地,李女士也認可了父母的說法,覺得貝貝隻是不適應新的班級,等到了小學就好了。

然而,到了一年級後,貝貝的改變並不大,特別在行為方麵依舊“與眾不同”。比如,老師要求大家列隊站好時,貝貝站不住,會時不時地捅一捅前排同學;在老師上課時,別人都安靜地坐好聽講,貝貝卻會趴在桌子上玩鉛筆、玩橡皮;在和同學一起做遊戲時,貝貝甚至會不聽指揮地亂跑,亂蹦。

真正讓李女士意識到孩子可能“有問題”,是在去年5月。“當時老師給我發微信,說貝貝在地上爬,擾亂課堂紀律。”李女士翻出了當時老師發來的照片,是在一個階梯教室裏,其他孩子都整齊地站在台階上,隻有貝貝一人仰躺在階梯上,自顧自地玩著。

李女士當即向單位請了假,在貝貝下課後將他帶去了醫院。經過一係列的專業測評,醫院出具了診斷書,表明貝貝患有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當時,李女士忍不住地哭了,“心情很矛盾,既有為以前種種行為找到原因的釋然,又有對多動症的焦慮。”

▲貝貝的診斷報告

注意缺陷多動障礙,俗稱“多動症”,是兒童期常見的一類心理障礙,表現為與年齡和發育水平不相稱的注意力不集中和注意時間短暫、活動過度和衝動,常伴有學習困難、品行障礙和適應不良。

臨床上,多動症可以分為三大類型:一是注意力缺陷型,主要是注意力的選擇、維持、轉移發生障礙;二是多動衝動型,以多場合、持續性地難以自控為特征;三是混合型,即以上兩種類型都有。

“貝貝是多動或衝動型。”貝貝確診後,李女士的生活變得緊張起來,她開始不斷搜尋有關多動症的資料,試圖找到一個最佳治療方案。然而幸運並未降臨,李女士的丈夫也在這時確診為雙相情感障礙。

“我一下子就被打倒了,兩三天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了。”極度崩潰的李女士想過輕生,但她又放不下孩子,認為自己既然把孩子帶到了這個世界,就應該負起作為媽媽的責任。

▲貝貝的診斷報告

“自救”

從改變自己開始

孩子並非“無可救藥”

四五天後,想通了的李女士開始“自救”。

起初,她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求醫。“我在網上搜了很多東西,但這些對我來說都是一紙空談。”李女士說,她看過很多網上所謂的實例,但最後都是推薦課程或藥品;也看過不少專家文章,但太多專業性的東西,她根本看不懂。無奈之餘,她又想起朋友推薦的心理機構,便試著與機構對接,聽取一些專業意見。

那段時間,李女士總是請假,帶著貝貝的病曆奔走在各大心理、康複機構裏。她記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有機構聯係她說想試著接收貝貝,她請假冒雨回家拿病曆,倒了好幾次車才趕到機構裏,和康複老師進行溝通。當時剛好有一堂關於多動症的免費講座,李女士便忍著饑餓捱到講座開始。

“我清楚地記得,老師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們認為什麽是多動症?’”李女士說,那一刻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並告訴老師她眼中的多動症不是一個好事,不僅折磨她,還將一個好好的孩子變成了惡魔。後來,老師邀請李女士加入到其正在進行的相關課題研究裏,並讓其接連上了幾堂家長課。

“我學的第一課就是家長要學會調整自己,包括認知、態度、方法等。”李女士說,上了幾堂課後,她便嚐試著改變自己的教育方式,開始換位、平等地與貝貝交流。

“舉例來說,孩子以前不能接受任何批評,否則就會哭會鬧、摔東西。以前我會認為是打得輕,需要‘以暴製暴’。但現在我會給孩子發泄情緒的空間,等他發泄完了,便問他認為自己做得對嗎?理由是什麽?幫助孩子建立辯證的思維,讓孩子自己認識到錯誤。”

另外,李女士還學會了如何與老師溝通,“以前隻要老師一說貝貝怎麽了後,我就會立馬道歉,覺得自己‘低老師一等’。但這並不是好的溝通方式,對於多動症孩子,家長和老師應該聯動起來。”

李女士說,現在她會在老師反饋問題時,詢問老師“針對孩子的行為,我們可以做什麽”,並請老師在學校及時觀察孩子的行為有沒有減少或糾正過來,“這樣,我就可以根據老師反饋的情況,進一步加強對孩子管理。”

學校和老師的幫助也不可或缺。

據李女士介紹,二年級上學期,貝貝換了新的班主任。這位老師在得知班裏有同學對貝貝有一些偏見後,便專門為其上了一堂“繪畫課”,讓所有同學通過給人物畫像上色的方式,引導孩子們學著理解、幫助別人。同時,學校的其他科任老師,也會在日常行為方麵開始對貝貝有側重地觀察、幫助。

“貝貝智力是正常的,並不適合去特殊學校。但我會讓他在假期接受專業的治療。”李女士說,據她了解,當前社會100個孩子裏就會有6-8個多動症孩子,貝貝隻是單純的多動症並沒有其他問題,“孩子需要的是行為治療,是家長改變自己的教育理念。就算我們把孩子送去特殊學校,家長不改變也根本幫不到孩子。”

因此,李女士給貝貝聯係了一家專門的康複治療機構,每個寒暑假的工作日,她都會帶著孩子去做2個半小時的行為訓練或情緒管理,“多動症是需要社會包容的,但不能依靠社會無底線的包容,我們孩子打擾冒犯到其他人是事實,所以我們家長更加需要為孩子努力,想辦法讓他融入社會。”

從確診到現在,近一年時間裏,李女士很少再被找過家長,反而從各科老師或其他家長口中得到了許多正向反饋,“他還是坐不住,但他集中注意力的時間長了;他還是會和同學發生矛盾,但他學會了控製自己,不再還手,試圖去講道理。”

李女士認為,多動症的孩子並非無可救藥,也並不是不能改變,重要的是家長和老師需要正視問題,並積極地尋求解決途徑,“希望公眾能夠了解、認識多動症,不要給孩子貼上標簽;也希望所有多動症孩子家庭能夠重視孩子,正向引導孩子,改變以往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