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青年“掉頭轉向”入鄉就業,難與更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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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26日北京一個職業招聘會的狀況。

近日一份教育谘詢機構所做的調查引發中國網民熱議。文中指出,近幾年來有越來越多高校畢業生選擇離開大城市,前往小縣城就業,且就業滿意度也有所提升。不過美國之音訪問到的兩位中國青年卻認為縣城裏其實工資低、發展機會也少,該調查並未反映實情。4月中旬,重慶一間酒店的服務團隊正準備接待來自德國的商務代表團,21歲的觀光係本科生魏同學也是其中一員,他和所有參與產學合作實習的同學都繃緊神經,準備迎接這場硬仗。

畢業後進城還是下鄉? 中國大學生焦慮

忙碌之餘,魏同學卻說自己和大部分即將大學畢業的同學一樣,對未來感到很“懵”,陷入要在城市或縣城就業的兩難。

以重慶為例,青年就業必須在主城區和諸如雲陽、奉節等縣城之間抉擇。魏同學表示城市崗位競爭激烈、生活成本高;但縣城的職缺技術含量低,難與本科專業匹配,且沒有提升空間,令即將踏入社會的他很擔心,自己學的旅遊管理專長,卻可能去服裝工廠工作,因為“大材小用”是縣城就業的常態。

相比魏同學的焦慮,中國高教谘詢機構麥可思研究院近期發布的《中國大學畢業生培養質量跟蹤評價藍皮書》卻稱,本科生畢業半年後在縣城就業的比例上升明顯,從2018年的20%上升至2022年的25%。

此外,就業滿意度也在五年間提升9%;專業相關度的比例則穩定保持在70%。

《中國網》17日更稱“一線大城市近年不再是大學應屆畢業生的職涯首發地”,反而掀起縣域就業的新潮流,報導稱“入鄉就業”背後是地方政府紅利的傾斜,與對理想生活追求的雙重“加持”。

對此,魏同學無奈表示與現實有極大差距。他說,大城市的推力固然讓很多畢業生留在離家近的本地縣城,但縣城工作機會少、工資低、產業貧乏,除了政府機構外,私企很難在當地發展。

再者,魏同學說,縣城普遍負債,就業政策無法落實,很多青年隻能做收入不穩定的日結臨時工。就他所知,若非黨員或公務員單位編製,沒有人脈關係,很難得到資源,社會福利也輪不到年輕人。

魏同學告訴美國之音:“除非我是資源很雄厚,要麽就是你是屬於體製內的人,你的父親輩是當官的那種官二代。上麵不改變,我們是沒辦法了,就是我們想改變,我們沒有這個能力。比我大一點的年紀也沒有什麽好的工作,有些甚至還沒有找到工作,還在家裏麵躺平這種狀態。我感覺這個未來就沒有希望了,畢業即失業。”

調查指縣城收入穩步提升 大學生歎: 張著嘴亂講

魏同學還說,就連重慶也是物價全麵上漲,工資卻十年都沒有漲過,在重慶主城區從事觀光服務業的師兄師姐,月薪約人民幣2,000至3,000元,縣城工資卻僅有1,000到1,500元。在他看來,官方數據就是“張著一張嘴亂講”的虛假信息。

相比大學生的實際感受,麥可思數據顯示,縣城工作的本科畢業生月收入穩步提升,從2018年4,640元上升到2022年5,377元,兩者間有不小的落差。

以他在重慶就讀的學校為例,一班50名畢業生,頂多25人有就業機會,少數人能繼承家產,剩下的找不到工作就回家躺平。他們真實的感受是中國政府不會承認的“失業率高達50%”。

他表示,很多在上海、北京工作的朋友,過去收入不錯,但現在經濟不景氣難生存,估計再硬撐兩年也會陸續返鄉。

在魏同學的生活經驗中,留在縣城是許多人迫於生活壓力的無奈選擇,他們努力後沒有效果、對生活失去信心,隻好放棄目標,選擇躺平。

中國媒體有關“縣城就業更具性價比”的報道也在微博上引發熱議。博主燁磊新蕾說,“縣城體製內就業不是想進就可以進去,教育醫療資源也不行”。

博主頑皮的郭貝勒也回應“縣城就業崗位少,配套設施差都是硬傷,就算體製內,現在小地方降本增效更嚴重”。有網民回應“計算機專業回小縣城工作,兩年工作經驗工資隻有2,000元”。

北漂族:回不去農村卻無法在城市落戶 陷兩難

來自黑龍江農村的“北漂族”蘇小姐,婚後落戶北京已經6年。她說,青年返回縣城有兩種情形,主動的是家族有財力支撐、被動者則是無法負擔一線城市的生活。

至於她自己,蘇小姐形容是“不會回縣城”的那群人,因為家境貧困,留守家鄉沒機會,隻能出來闖蕩“殊死一搏”。

蘇小姐告訴美國之音:“窮則遠走他鄉、富則守家待業,中國的下線城市是非常靠關係盤踞的,就是你在一線城市,你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打拚,但在下線城市不是這樣的。好的飯碗、好的機會、好的單位、它全都是靠關係去流動的。山東地區、東北地帶特別重視這個,一線城市月入3萬又怎麽樣?在他們眼裏不如月薪3,000的公務員守家待業,鐵飯碗吃到死。”

此外,中國社會的家族傳統也成為獨生子女返鄉的原因。蘇小姐說,她的一名大學室友畢業後在杭州工作,幾年後應父母要求回到縣城陪伴長輩。

當然,想留在一線城市立足並不容易。蘇小姐指出青年月薪人民幣1萬元,扣掉基本開銷所剩無幾,迫使多數人在北京攢錢後,撤到二線城市;另外,北京和上海的戶口限製政策也讓許多年輕父母,為了小孩的教育資源,撤居下線城市。

就業市場頹廢不振 青年逃離北上廣

位於香港的IMC Talent獵頭公司創始人徐大為表示,現在中國內地一線城市缺乏發展紅利,機會越趨減少,外地青年安家落戶的可能性低。再加上二、三線城市快速發展,提供青年更多選擇或“掉頭轉向”的機會。

對於當年眾人趨之若鶩的一線城市,現在卻失去吸引力,幾名接受美國之音訪問的人士普遍認為是因為經濟前景差、人才匯聚導致崗位競爭激烈,還有外資撤離造成失業率更嚴峻,從農村初到城市的社會新人人生地不熟,沒有人脈牽線很難在大城市生存。

做為職業規劃師,徐大為在為青年服務的海量案例中發現,30歲是許多年輕人考慮撤居下線城市或返鄉的分水嶺。

他們有的基於父母之命不可違,回到老家進入事業單位求安穩或接受家族規劃的現成機會;有的是放棄仕途企圖心或對大城市高收入的追求,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的想搭上縣城發展的順風車自我嚐試。

徐大為說:“青年們其實有一股聲音,逃離北上廣。年輕人做出了去縣城發展的選擇。那現在的事實肯定跟大城市是有落差的,他們隻是說甘願放棄或暫時放棄這種生活品質上的落差,去嚐試、或者追尋父母的意見或者是想要是找一個(工作生活)平衡點。”

徐大為認為,就業區域的轉變與城市失業率息息相關,尤其疫情後,一線城市經濟下滑,行業進行調整,“降本增效”的結果是裁員和停止招聘,整體就業市場越加艱難。

與此同時,徐大為說,隨著“新一線城市”如成都、杭州和青島的崛起,帶動產業遷移,像是新能源行業轉移至安徽、雲存儲行業落腳貴州,都意味著釋出大量人才的需求。

然而在縣城就業要麵臨許多挑戰,例如薪資待遇較低、生活便利性較差、職場環境邊界感模糊;再者,縣城工作機會多需進入體製,要通過公務員考試選拔人才的機製。

此外,比起大城市,在小縣城工作更需要費心經營事業單位的人際交往關係,因此徐大為說,縣城就業並不適用於所有年輕人。

徐大為分析,扭轉青年就業形勢的指標,不僅要看國家經濟振興和產業利好政策,也要等待行業調整結束的時機。

他舉例2008年金融危機造成就業市場震蕩,持續到2009年第三季,反觀現況則是從去年至今的行業“降本增效”還沒恢複,因此短期內仍是頹廢的就業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