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後整頓導師,家丁式師承關係早該拋棄了

文章來源: - 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新聞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
(被閱讀 次)


那種曾建立於默契和小範圍內、坐而論道式的師生關係,麵對規模化、工業化生產的教育體係,多少有些無能為力。

又有一個大學老師被學生舉報。

4月9日晚,北京郵電大學15位研究生聯名舉報導師鄭某,稱其存在師德師風問題。

北郵的回應也來得很快,僅一天時間就發布調查結果通報。從通報可以看出,學生的舉報基本屬實,學校決定取消鄭某研究生導師資格,停止其教學工作,給予降低崗位等級行政處分,崗位等級由副教授七級降為講師十級。

此事或許折射出:人身依附式的師承關係,已經被一些老師玩壞了,也被學生徹底拋棄了。

01

公開信息顯示:鄭某,北京郵電大學副教授,在該校信息與通信工程學院工作。

15位研究生聯名舉報稱,鄭老師情緒極其不穩定,常常破口大罵;差遣實驗室同學去做許多科研以外的事情,如長期代取大量快遞、替其開車接送朋友和家人、到其家中打掃衛生,再如幫其女兒做作業、接送其女兒上學放學,甚至要在其女兒參加重要考試時代為作弊……

舉報中還提及鄭老師強迫學生加班,無視學生身心健康。學生們說,經過長期高壓、加班熬夜、晝夜顛倒、作息紊亂的生活,大部分鄭老師指導的學生出現了或輕或重的生理和心理問題。希望校方能夠明察秋毫,為所有舉報學生更換導師,並保護他們直到畢業。

從這些描述來看,這個老師確實過分,學生就像是她的家丁,處理各種私事,且通報還提到,她未按學校相關規定給學生發放助研津貼。

可見,這就是一種純粹的剝削,激起學生的反抗也是自然的。

類似事件近年可謂時有發生。

今年1月,華中農業大學11個學生實名聯合舉報導師學術造假、打壓學生、克扣學生勞務費、教材編寫造假,長達125頁的PDF舉報文件和印有手印的舉報信在網上瘋傳。

2020年,天津大學一個退學碩士生舉報導師、該校化工學院教授張裕卿,稱其在2011年到2020年間所做的實驗、發表的論文多次造假,並多次幫助其女兒發表論文,“多次把其研究生的實驗成果、論文內容,稍作修改,署上其女兒的名字發表出來”。

教育部發布的《研究生導師指導行為準則》,明文提到“不得要求研究生從事與學業、科研、社會服務無關的事務,不得以研究生名義虛報、冒領、挪用、侵占科研經費或其他費用,不得侮辱研究生人格,不得與研究生發生不正當關係”。

規定居然細到這個程度,可見亂到了何種程度。

曾有人在知乎提問“研究生都會幫導師幹活嗎”,一個高讚回答是這樣的:

幫?你太高估自己了,你跟電腦,桌椅,鼠標之類的性質是差不多的,就是一個財產或者工具,哪裏配得上‘幫’這麽人性化的詞匯?

話說得紮眼,但真實的情況,隻怕是更紮心。

02

其實,幫導師幹點私事,至少在我十多年前讀研究生那會兒並不陌生,甚至學生也不反感。

就像我和我的師門同學,其實和導師的家人都認識。至於日常幫著處理點事,像帶導師的孩子一起打球,幫著輔導一下作文,這些都很正常。師門兄弟姐妹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相反,這倒更像是一種加入師門的儀式——學術融進生活,師門融入家門,那是導師真正把你當成自己人了。

當然,這麽說並非大家都是受虐狂,而是師生之間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導師也要有導師的樣子。

我還記得,當時有一位同學因家人重病請假回家,導師二話不說給了他一筆錢;那會兒想找實習,我和導師發信息說起,他回了一個“好”,10分鍾後,他一位朋友就聯係我安排實習事宜。

至於授課,我覺得很多時候是在餐桌上完成的。導師組個局,大家吃吃喝喝,這過程中聽導師談天說地。就這樣,至少我個人是度過了一段相當愉快的研究生時光。

也可能是我們比較幸運,恰好遇到了一位頗知進退的導師。但那會兒,我們普遍都是這麽一種認知:選了導師,就像拜入師門。

師門就是學校之外的第二個標簽,如果學生有誌於學術,導師很可能是要跟隨整個學術生涯的,比如,開會遇到同行肯定會被問“哪位老師的學生”?

這或許更像是導師製最初的模樣。導師製其實是很古典的設計,在十四世紀,牛津大學就實行了導師製,其最大特點是師生關係密切——導師不僅要指導學生的學習,還要指導他們的生活,這就是今天導師製的雛形。

可見,導師製本來就有些邊界模糊,與其說是一種純學業的教導或幫助,不如說它更像是人生的教導引導。

比如我的導師,別說教導學生寫論文、幫大家找工作,就連學生終身大事也“負責”,常常幫學生介紹對象。

然而,這樣一種古典的導師製,現在似乎很難維係,也不再輕易被認可和接受。

春節時,我遇到一個讀研的親戚,他說自己申請一個獎學金,需要導師手寫一段材料,導師不太樂意,說不太了解他的情況。這個親戚因此憤憤不平:“學校收那麽多學費,老師連這點事都不願做?”

這讓我有些恍惚。一來,我不知道一位導師可以用這樣的理由拒絕自己的學生;二來,我也沒想到學生看待自己和導師的關係,用的是“學費”視角。

03

這種變化,不知何時產生。我猜,可能和連連擴招的研究生規模有關。

特地去翻了一下統計資料,我讀研時,全國碩士研究生在校人數規模大約150萬;到2023年,這一數字高達327萬。

這種迅速的擴容,我想,或許也攤薄了師生之間的情誼。讀研越來越像流水線生產,學生源源不斷地進來,導師則在這短暫相逢的幾年裏,把他們標準化地捶打加工一下。

師生之間,因此不再有過多的留戀和珍惜,也沒有太多情感上的溝通,看待彼此的視角可能都是工具化:一個是幫我打工的勞力,一個是發我學位的老板。

人身依附的師承關係開始破裂,人們對師生關係的期待更像是一種契約式合同關係:一切都按約定來。

在這種大背景下,亂象也就出現了。老師對學生冷漠,想著在有限時間盡可能榨幹學生;學生也不會平白受氣,反手就是一套舉報。

相信很多師生看到這類新聞,隻是希望這幾年能平安度過、各自安好。

那種曾建立於默契和小範圍內、坐而論道式的師生關係,麵對規模化、工業化生產的教育體係,多少有些無能為力。

這可能是教育發展的宿命,同時也會讓人有那麽一點點懷想和留戀:那種純粹的、“泛家庭化”的師生關係,變得愈來愈稀缺和珍貴。

聯想起最近看過的一個教授吐槽:研究生畢業後,要跟自己“斷親”。他的這個學生很果斷,很有代表性:當“合同”到期,導師不再“有用”,關係便可結束。

我覺得,這確實很幹脆,但也有點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