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學生,真的怕了櫻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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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遊客數量的劇增,武漢大學在櫻花季的標配,早已不僅是東風夜放花千樹的絢爛景象。

從什麽時候開始,櫻花季變成了武大學子每年必經的一場喧鬧?這種每年都發生的喧鬧,每年都在討論的問題,又要擱置和延續到什麽時候呢?

“他對著我吐起了唾沫,我推開他,他就動手。”

2024年3月14日,有網友發布視頻稱,在武漢大學梅園二路附近,疑似學生和遊客產生衝突。按照一名自稱當事學生的網友表述,當時遊客的汽車差點撞到自己還大按喇叭,學生質問遊客後,後座的年輕男子衝到他麵前,兩人隨即產生衝突。

視頻在網絡上傳播,引發輿論廣泛關注。3月17日,武漢大學宣布,將在3月18日至4月6日櫻花開放期間,對校門及校內局部區域實行嚴格管控,社會公眾必須通過預約方能進校。

事實上,在素有中國最美校園之稱的武漢大學,這類賞櫻衝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比如在2019年,便有兩名遊客因其中一人未提前網絡預約而執意入校,與武漢大學安保人員發生衝突。

每年三月中旬,武漢的櫻花開始盛開,城市迎來了大批遊客。然而,遊客在櫻花樹下感歎春日美好之時,卻是一些師生叫苦不迭的日子。

隨著遊客數量的劇增,武漢大學在櫻花季的標配,早已不僅是校內外共同賞花的愜意,還有攀爬櫻花樹、攀爬校內牌匾、踩踏草坪、折斷櫻花樹樹枝、四處亂扔垃圾等不文明現象。更有甚者,在學生宿舍樓下隨地大小便,擅自進入宿舍樓攝像拍照,進入圖書館索要學生微信。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武大櫻花季,變得不太平靜。

笑的是遊客,疲憊的是師生

作為衣食住行都在武漢大學校內的學生,大量遊客湧入校園後,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便是學生。

新周刊記者采訪的武漢大學學生劉靖表示,遊客數量變多對他最直觀的影響就是出行不便。

劉靖的宿舍在文理學部梅園片區,位於賞櫻核心區附近,無論要去哪裏都要麵對巨大的人流。

“學校裏的坡道彎道非常多,經常有大批遊客站在道路中間拍照,導致出現碰撞事故。今年在梅園CBD、去年在櫻花大道中央都出現了因為擁擠而導致學生受到傷害的事情。”

除此之外,校外車輛在櫻花季也會出現在武漢大學校內,讓原本擁擠的道路更加堵塞。

值得注意的是,2024年3月17日,武漢大學發布了《關於加強2024年櫻花開放期間校園管理的通告》。通告裏強調,櫻花開放期間,社會機動車輛(含預約成功的賞櫻人員車輛)一律禁止入校。

劉靖稱,上周六(2024年3月16日)是最混亂的時候,當天武漢天氣還不錯,“學校校門完全打開,不用預約直接可以進來”。

武漢大學發布的通告稱,預約是獲取限額入校賞櫻的唯一方式,本人身份證件是預約和接受首次核驗進校、接受二次核驗進入賞櫻區域的唯一憑證。

但實際情況卻是,因為當日人流量太大,武漢大學校門口處值守的保安並沒有檢查遊客的預約記錄,遊客隻需要排隊就可以進入校園。當被問及現在是否需要檢查預約記錄入校時,劉靖表示,保安稍微查了一點,但也沒有很嚴,遊客完全可以跟著學生混進學校。

校內的黃牛泛濫也是讓預約入校製度形同虛設的重要原因。

不少武漢大學學生表示,每年的櫻花季,學校門口都會有黃牛問人“要不要進學校”,價格分布在20—50元之間。黃牛主要是來自武漢大學居民區和校內小商鋪。因為武漢大學的共享電動車隻有校內人員才能使用,所以,除了帶人進入學校外,黃牛的另一條生財之道就是幫遊客掃電動車,然後收取費用。

過量的遊客數量也讓不文明行為劇增。

劉靖把每年櫻花季的武漢大學形容成一個“巨大的公共廁所”:“每年都有各種帶小孩來學校,又找不到廁所,就在各種地方上廁所的情況。”

就讀於武漢大學工學部的林俄肯有著相同的困擾。他告訴新周刊記者,在工學部十七舍外麵就有未清理幹淨的排泄物。“草叢裏、教學樓門口、宿舍旁路上,都能看到大小便的痕跡。”


近日,武漢大學校園內出現了遊客隨地大小便的痕跡。(圖/受訪者提供)

根據武漢大學在校學生的說法,部分遊客會進入教學樓、圖書館、院樓等學生的學習空間,或者在圖書館公共區域抽煙、想去學生宿舍上廁所。劉靖說,“我們以前經常會把電腦、iPad之類的貴重物品放在教學樓裏,但現在遊客這樣隨意進出,學生的財物安全和人身安全難以保障。”

“我其實不討厭人來,我隻討厭沒素質的人來。就像平時大家都會帶朋友來學校玩,其實沒什麽。可是如果對人數不加限製,學生的財產安全和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還是別來的好。”劉靖向記者說道。

開放了的大學,都後悔了?

關於“大學到底應不應該開放”的爭論由來已久了。

一方觀點認為,學校的首要目的是教書育人,不應向遊客開放;另一方則堅持外麵的遊客擁有進入大學校園參觀的權利,“大學具有公共性和開放性,一所好的大學不應建立圍牆”“建大學的錢是從納稅人手裏拿的,公眾自然有權利進入”等是時常出現的觀點。

國內幾所著名大學也時常在這類爭論中被推上風口浪尖。

廈門大學規定,預約參觀時間為工作日中午12:30至14:00,每天不超過1000人,寒暑假及雙休日每天不超過5000人。中山大學明確表示,中山大學是教學科研單位,非旅遊景點。在保障校園正常教學科研和生活秩序的前提下,分時段、分區域向社會公眾有序開放校園參觀。

但即便有了各項規章製度,國內大學還是逃不過“被景點化”的命運,而部分遊客,仍然會以人情和金錢的方式鑽規則的漏洞。北京大學曾通報有團體通過聯係校內人員、拆分預約的方式,違規帶領多名校外人員入校。中山大學曾因有校外人員影響上課秩序,以至於頒布了“限外令”。

在大學開放的爭論背後,更有一個新問題值得被討論:人們期待大學開放,期待進入校園參觀,到底是把它當作一個4A或5A景點,還是當一種公共設施?

如果作為景點,這些高校顯然不具備相應的接待能力;作為公共設施來說,住在校園周邊,按序使用學校體育場、圖書館的居民畢竟在少數。

曾經有媒體報道,如果遊客想在10月開車進入北京大學,黃牛的開價高達800元。

就算花800元也要進北京大學參觀一次,究其根本原因,便在於在遊客眼中,大學並不是一個公共設施,而是一個有著學業“buff”的旅遊景區。

對遊客來說,不管是中山大學、廈門大學,還是北京大學,都隻是有著名校光環的地方。人們隻會呼籲名校對外開放,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他們也有進入名校的權利,而很少呼籲身邊的某一所二本或三本院校對他們開放。

更多時候,喊著“公共性”而走進開放的大學校園的公眾們,並不在意“公共性”,而僅僅是把名校當作一個可以許願的文曲星廟。

當原本隻是具有科研和教學屬性的大學,被事實上貼上旅遊景區的身份標簽,其接待能力自然無法和大批湧入的遊客數量相匹配。因此,才會有了後續在校學生的怨言以及和遊客的衝突。

這種矛盾,不是一句簡單的開放與否就能解決的。它關乎城市規劃,關乎高校定位,關於公眾對於“進校權”的理解。

今年櫻花季期間,武漢大學在周末的開放限額為每日4萬人,幾乎每天都會出現被預約完的情況。而根據小程序“樂園時間”顯示,2023年1月21日—27日,北京環球影城的日均客流量在2.4萬人以上。在特定時間,武漢大學的人流量,甚至比旅遊景點環球影城的還多。

因此,在師生理解遊客的同時,遊客在祭出“大學不是學生一個人的大學”的觀點時,也應換個角度思考,大學也不是隻服務於遊客的景區。如果要求他人無條件讓步,那麽,參觀著名大學的教育意義,似乎也不剩多少了。

今年是林俄肯在武漢大學的第一年,對於他來說,第一年的櫻花季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很好。人的身份是流動的,大學的定位也是流動的。櫻花年年開放,若幹年過後,林俄肯們也將作為畢業校友、作為一名外校人員,在櫻花季重回母校。

那時候的他,對於櫻花季的印象會不會有所改變?而那時候的武漢大學,還會繼續開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