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瞭望智庫

公路一側的汽車在飛馳，而另一側正在燃燒熊熊烈火，直升機從空中飛過滅火……



人們開著車，慌不擇路地在大火中前進，目之所及全是火光……

公路被燒得塌陷……



這些恍若“滅世”的情景，不是電影拍攝現場，而是美國加州真實燃燒的山火帶來的。

11月8號，三起大火開始肆虐美國加州，分別是伍爾西山火(Woolsey fire)、希爾山火(Hill fire)和坎普山火(Camp fire)。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道，截至當地時間11月15日，大火已造成至少63人死亡，631人失蹤，其中，北部天堂鎮（Paradise）的“坎普山火”占據了傷亡的大部分。



（圖源：BBC）

中國駐洛杉磯總領事館也接連發布災情提醒。

去年10月，庫叔就報道過加州南北兩端爆發的嚴重山林火災，當時造成至少42人死亡，數百人失蹤，超過20000人緊急撤離，7000多幢房屋被燒毀。當年，加州全境山火達到9560起，占到全美71499起山火的七分之一。

加州為什麽總著火？

1

“滅世”大火

加州當地時間11月8日早上6點33分，距離薩克拉門托縣（Sacramento）北150英裏（約240公裏）的地方，有樹木著火了，隨即，加州響起最高火災警報，“坎普山火”爆發。

10分鍾之後，第一支消防隊到達現場，發現情況非常不樂觀——本來隻有一點點的火苗在強風的煽動下，開始往熊熊大火的方向發展。

當局立即向起火點附近的居民們發布了撤離通知，但隨著大火覆蓋麵積的擴大，越來越多地區的人們接到了撤離通知。

大約早上8點的時候，狂風帶著大火越過河流，直奔一個名叫天堂（Paradise）的小鎮，在這裏居住著近27000位居民，其中65歲以上的老人占25%。這個小鎮也成為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80%—90%的房屋都被燒毀。



天堂鎮的房屋被燒毀（圖源：海外網）

當地時間中午12點左右，距離警報發出6個小時後，這場山火已經吞沒了1000英畝（約4平方公裏）的土地，大約566個足球場那麽大。而據加州消防部門15日公布的數據，“坎普山火”的過火麵積已達505平方公裏，燒毀了超過8800棟住宅和其他建築，有35%的火勢得到了控製。

南部的“伍爾西山火”過火麵積超過378平方公裏，燒毀了435棟建築，迫使25萬人緊急疏散，目前有40%的火勢得到控製。



可以說，這場大火幾乎將加州北部化為灰燼。

有消防官員表示，在本周的剩餘時間裏，大風和幹燥天氣將會助長火焰，對更多地區造成威脅，可能到月底才能完全控製住火勢。



罕見的火龍卷現象（圖源：上觀網）

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下，是四散逃難的民眾，總計有至少30萬人逃離家園。

被疏散走的65歲老人約翰耶茨說，“看起來就像是但丁的地獄（Dante's Inferno），視線可及處隻有黑色和紅色。”

霍華德·泰勒說，“我們連10分鍾都沒有，得馬上走。小鎮中心已經被火焰吞噬了，伴隨我們成長的一切都沒了，所有具有地標意義的餐廳都沒了，什麽都不在了，一切的一切，整個小鎮幾乎從地圖上被抹去。”

前文提到的駕車離開成為許多人的逃跑方式，民眾在烈火包圍的汽車內祈禱：“天父，請幫助我們。請保佑我們安全。”但由於路上交通擠塞，不少人隻能棄車逃走，路上留下不少被大火焚燒過的汽車支架，多輛車內也被發現有燒焦的屍體。

當然，還有未逃出來的人。居住在美國加州舊金山灣區的索爾·貝克托爾德（Sol Bechtold）自山火發生以來，一直在尋找他75歲的母親。他一直嚐試打電話，但線路已經中斷。他還親自去了15個避難所尋找母親的蹤跡，但是一無所獲。

“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我們都能想到，但我無法相信。”貝克托爾德說。

有醫療人員在救助過程中受傷。一位名叫喬莉（Jolly）的護士在救助傷員的時候，被風吹起來的火苗擊中，她的褲子和鞋都燃燒起來。



護士喬莉（Jolly）

“我呼吸的是我呼吸過的最熱的空氣。我的喉嚨流淌著煙霧，我即將摔倒在地，我的鞋子底部正在融化。我把手放在我臉前，向上帝祈禱，請，不要讓我這樣死去。”

為了不波及其他人，喬莉拒絕上救護車，而是選擇帶著滿腿的火焰跑遠一些，幸運的是，她遇到了一輛救火車，身上的火最終被撲滅。

此外，加州還派出了近萬名消防員參與救災，但“燒不盡”的山火讓他們疲於奔命。於是，囚犯加入了救災的隊伍。

美媒CNBC11月12日報道，約200名在押囚犯也被派出來參與救援，這些囚犯不僅可獲得1美元時薪，還可得到相應的減刑。



加州向參與滅火的囚犯支付1美元的時薪（圖源：CNBC）

這些參與救災囚犯有一定的救災經驗，他們平時在營內會做一些像割草、砍樹、修建隔離帶、維護爬山道等工作，每天可收入2美元。當然，除了擁有一定經驗，對所犯罪行也有要求，他們若曾犯過縱火、強奸、性侵犯等罪行將不會被選中。同時，在救災過程中，這些囚犯會被全程監視。

加州勞改與康複局的負責人介紹，這一項目每年可為美國節省9000萬至1億美元的開支。當然，也有批評人士指出，利用廉價的監獄勞動效益，會變相鼓勵大規模監禁，甚至有人斥責為“奴隸勞動”。

當然，不管目的如何，救災是當務之急。畢竟，這三處熊熊燃燒的山火已經造成63人死亡，631人失蹤。

2

管理不善？

麵對如此慘烈的災難，正在參加一戰紀念活動的美國總統特朗普連發三條推特，其中一條指責大火遲遲未能撲滅的原因是“森林管理上的重大失誤”，他還威脅稱，如果管理問題沒有得到修正，那麽將縮減相關的聯邦支出。

“除了管理不善，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來解釋這場導致嚴重傷亡、損失慘重的森林火災。全都是因為管理問題，每年有那麽多人失去生命，政府為此支付數百萬元美金。現在就去改善，不然政府就不付錢了！”

“超過四千人正奮戰在撲滅加州大火的第一線。我們的心與這些人同在，那些滅火戰士們，超過五萬兩千名撤離的居民們，和不幸失去家人的家庭們，我們的心與你們同在。這場災難太過慘重。上帝保佑。”

“加州大火蔓延非常迅速，一分鍾就燒掉了80-100公頃。如果人們不盡快撤離，那麽就有可能被大火吞噬。請聽從當地官方的撤離指令盡快離開！”

當然，特朗普的這些指責馬上受到了諸多人的反駁。

主要受災地區之一帕薩迪納的消防協會直接轉發了特朗普第一條推特，並評論稱：“尊敬的總統，你錯了。南加州大火發生在城市交界處，因此和森林管理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來南加州了解事實，並且幫助這些受災民眾吧。”

計量學家羅勃·埃爾文頓（Rob Elvington）也從自己的專業角度否定了特朗普的觀點，他表示加州在過去三個月內遭遇了罕見的幹旱,由於當地濕度低、降雨少，再加上氣溫過高和大風天氣，這些才是導致加州大火的原因。

3

天災難避

一般來說，山火有三種：地表火、樹冠火和地下火（又稱地下煤火等，是煤炭地層在地表下滿足燃燒條件後，產生自燃所形成的大規模地下燃燒發火）。針葉林易發生樹冠火，闊葉林易發生地表火，但是一般情況下，山火的發生同時包含兩者——枯木引發地表火，在地表火的烘烤下，富有油脂、枝葉離地麵近的針葉林被引燃，並迅速蔓延到整個樹冠。更可怕的是，急進的樹冠火的火焰跳躍前進，蔓延速度每小時可達8-25公裏。

加州北部以針葉林為主，同時也種有闊葉林，兩種山火“齊頭並進”，迅速蔓延，造成火災久撲不滅。

而加州頻繁的大火，確實與其地理環境脫不了幹係。

加州氣候和地中海地區十分相似，夏季炎熱幹燥，冬季溫和多雨。而全球氣候變暖更是加深了這種特點，美國氣象部門表示，如今加州的高溫幹旱季節，已經被上世紀70年代延長了兩個半月。聯合國糧農組織也發布報告稱，由於全球氣候變暖，世界各地森林大火的發生都呈加劇之勢。

加州2017年的大火就受此影響：2016年的冬天，加州遭遇高溫暖冬，雨水充沛，植被生長茂盛，但到了2107年的夏天，卻迎來曆史罕見的高溫和幹旱天氣，降雨量比往年平均值少了1/4，上千萬棵樹木枯死，枯樹堆積為大火提供了充足的“燃料”。

與此同時，10月是加州最幹燥炎熱的季節，還會刮海上風，也就是所謂的“焚風”——濕空氣越過山脈時被迫抬升，失去水分，並在山脈背風坡一側下沉時增溫，形成高溫且幹燥的氣流，因而氣團所經之地濕度明顯下降，氣溫也會迅速升高。加州有著形成焚風的必要條件——著名的落基山脈。



加州焚風示意圖

焚風帶來的熱流可以讓樹木焦枯，土地龜裂，將一些地方的小火刮成大火，甚至火焰山。

氣象部門表示，本次的山火確實與大風有關。在局部地區的某些山穀，瞬間風速已經超過100公裏，有數據顯示，山火蔓延1秒鍾，最快可以燒過一個足球場的麵積。

在現場報道的一位中國記者就表示，剛開始聽到100公裏的風速時，覺得不可思議，但到現場後，看到遠處是山火，近處是山坡地，忽然一陣大風過來，近處山坡地上的火苗忽然一下全起來了，堪稱是爆炸式的蔓延。

這也是此次山火遇難者眾多的原因之一，大麵積山火迅速燃燒起來後，火雖然不一定燒到人，但空氣中的氧氣會馬上變稀薄，容易造成人窒息。

遇難者眾多的另一個關鍵因素，是房屋的地理位置和構造。

這三處山火的發生地點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如坎普山火侵襲的帕拉蓋斯市和伍爾西山火侵襲的馬裏布市，而這些城市的房屋，很多都建在了不合適的地方。有數據顯示，2000年以後，加州新建房屋中有38%都建在了有山火隱患的地區。雖然加州法律規定，把房屋建在有山火隱患的地區後，要在社區周圍或者房屋周圍留下30米的防火帶，但開發商甚至是屋主不一定照做，結果造就了今日的慘劇。

而且，加州的多數房屋都是木質結構。這主要是由於，木結構的房屋施工安裝速度遠遠快於混凝土和磚石結構建築，可大大縮短工期，節省人工成本，其後期也易於改造和維修。加州的房地產稅，也推進了木質房屋的增多，因木質結構的房子較混凝土房子便宜，可以少交稅，且折舊快，可以抵稅。即便多次發生火災，人們重建時還是會選擇恢複或再建木質房，而非搬家。

枯樹、木質房屋做“燃料”，地表火、樹冠火、焚風做“助燃劑”，加州的大火隻能越燃越烈。

4

人禍難防

除了天災，人禍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要知道加州十分缺水。

加州洛杉磯城區的年降水量隻有257毫米，什麽概念呢？我們都知道北京缺水，洛杉磯城區降水量隻有北京的一半，加州中南部的河流更是在20世紀中期就基本幹涸了。

據英國《每日郵報》2015年4月1日報道：

美國加州因持續幹旱，州長傑裏·布朗有史以來首次命令加州所有官員加強用水限製措施。布朗表示自己已簽署一項行政命令要求該州水資源管理委員會在加州各個城鎮地區落實節水措施，以便使今年的用水量比2013年減少25%。加州已持續幹旱四年之久。加州三分之一的水資源來自於一個海拔較高的積雪場。

該州各處水庫需要更多積雪融水以保障今年夏秋兩季的水資源供應。但是，加州積雪場的積雪量一直在下降，3月份的測量數據顯示，全加州的雪水當量僅為曆史同期平均值的19%。

在如此缺水的情況下，加州用水量如何？

根據加州水務部（The California Department ofWater Resources）2011年的一份研究顯示，每個加州家庭的日用水量為360加侖，也就是1362升。相反，作為中國最發達的城市，上海市每戶日均用水量僅為336升。加州州長布朗希望加州每戶的日均用水量可以降到170加侖，也就是640升左右，這個標準依舊是中國的兩倍左右。

雖然節水困難，但美國民眾畢竟在努力，“社會名流”們則全然不在乎這些。美國媒體曾經航拍過好幾處好萊塢明星的豪宅，在缺水的時候依舊持續澆灌草坪，這一度激起了民憤。攝影師約翰·查普爾就曾乘坐直升機拍攝過一些豪宅過分綠化的畫麵。

不過，在這次加州大火中，包括Lady Gaga在內的多位名人的豪宅都被吞噬。



演員利亞姆(Liam Hemsworth)與歌手麥莉（Miley Cyrus）的住宅被燒毀

除了水資源，加州的土地資源也正在被人口占領。

美國2016年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加州目前人口約為4千萬人，人口密度達92人每平方公裏，此外，由於大量的工作機會和非法移民湧入，加州人口的年增長率經常保持在50%左右。

無序擴張導致了土地使用效率低、通勤時間漫長、公共交通發展停滯，還造成了自然環境的退化。

除上述種種原因外，人為縱火也是加州頻發火災的原因之一。

例如，2007年10月份的大火有15處起火點，大部分是由野火燃燒引起的，但有兩處是人為因素造成的：一處是由小男孩玩火柴引起，另一處是有人故意縱火引起。

還有2008年11月，有10名大學生在一處被遺棄的茶園區內進行篝火晚會，當晚會在午夜結束後，他們熄滅了火堆，但火苗並未被徹底撲滅，最終導致一場大火災。

目前，加州的人口爆炸、浪費資源以及極端氣候等問題不會立刻得到改善——正如這場熊熊燃燒的大火，看不到停下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