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上有一條延伸向遠方的公路，大貨車總是呼嘯而過，卷席起夾帶著沙土的煙塵。

在電影《未擇之路》中，馬伊琍飾演的小眉就出落於這種環境。她開著一輛大貨車，在幾乎男性占領了卡車司機的領域裏獨樹一幟。但除了性別差異，邋遢的小眉活脫脫是一個西北漢子。

這不是導演對角色的初衷。

馬伊琍剛進組試戲時，服裝和造型師把“小眉”打造得過於美。
“生活在戈壁灘那個地方，要是司機天天漂漂亮亮的，那不正常。”根據自己的理解，馬伊琍“扮醜”，重新定角色外形。

於是，片中的小眉有著髒亂的中分短發和帶著髒妝的臉，穿著破舊夾克長褲，戴一雙看不出顏色的手套。

圖片來源：馬伊琍微博

在一個多月的拍攝裏，馬伊琍一直這麽混跡於粗鄙的西北漢子中，講一口粗糙的西北話，沉默寡言，皮膚粗糙，時不時蹦出一句“狗日的”。

小眉打破了人們對馬伊琍的印象，甚至有人出了影院，看完演員介紹表才知道，“原來是馬伊琍啊。”

同組的王學兵這麽說馬伊琍，“她能夠去接受這個挑戰，我還是挺震驚的。因為這個角色跟她本人的差別很大。”

可熒幕上凶悍的女卡車司機被馬伊琍演得過於真實，甚至給人帶來一種混淆感，剛硬的小眉或許是馬伊琍的另一麵，隻不過這次她有機會釋放出來而已。

一

無論是《奮鬥》裏的夏琳，還是《我的前半生》中的羅子君，在這兩個對馬伊琍意義重大的角色裏總能看到她本人的影子。

對演員知之甚少的觀眾，靠著角色對比演員本人，輕易地摸到了馬伊琍的路數：剛硬。

有媒體曾問她，《未擇之路》前，她塑造的都市女性形象深入人心，這次近乎顛覆式的角色與身份轉變，在適應與接受的過渡中是否自然。

“這是我的職業。”馬伊琍說。

在戈壁上開大車的女司機什麽樣？

很多人對此一無所知，馬伊琍給了這個角色可能性：她肯定是有故事的、沉默寡言的、看起來是強勢剛硬的。

於是電影裏有了一個看起來並不好惹的小眉，她過得和大多數西北漢子沒有太多差別，不輕易暴露情緒，硬著脊梁骨、抄起板斧就衝上去和別人剛，無論男女。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馬伊琍一直是短發示人，貼到耳根，長到脖頸。這樣的形象總讓她看起來並不好惹。

在《未擇之路》中，馬伊琍的頭發蓄長了不少。當她飾演的小眉和男主角二勇、小朋友尕娃合拍一張全家福時，那一刻，小眉卸下凶悍，露出微弱的笑意，釋放出了女性的柔情。

通過《未擇之路》的小眉，邁過40歲門檻的馬伊琍對自己的影視形象進行了劃分，這些曾經她看不上的角色，因為不夠智慧光鮮，一度在她的選擇之外。

而現在她說，這些小人物角色反而才是真正的生活，因為這些女性身上的能量，是從她們經曆風雨才獲得的。

一種柔軟的剛硬。按照竇文濤的說法，這是馬伊琍年輕時身上的“虎”變成了現在的“韌”。

二

馬伊琍曾在一次采訪中說，如果一個人沒有經過30歲到40歲的變遷，就沒有資格去指責別人處理事情時的不夠體麵。

碰巧的是，讓馬伊琍廣為人知的《奮鬥》，正是在她32歲時拍的。

接下來的這十年，她從鮮為人知到廣為人知，生活也被媒體放大、聚焦、熱議。從不體麵到風光，馬伊琍都經曆了，但她沒有對媒體、公眾服軟一次。

可就在生完二胎後不久，馬伊琍進組拍攝《北上廣不相信眼淚》，一邊喂奶一邊拍戲，為了保證自己的母乳質量，馬伊琍拍戲時沒有穿內衣。

電視劇播出後，她備受爭議。

大概是為了向公眾解釋，也為了自我安撫，馬伊琍發了一條長微博，大致是希望人們能理解和接受一位母親的身材變化。

“對於我這樣拍戲又喂奶的職業女性，每天眼睛睜開就是吸奶，工作十幾個小時回家吸完奶就趕緊睡覺，沒有運動或休閑的時間，我必須接受這樣的我。”



這是馬伊琍在“周一見”後第一次長期占據熱搜榜，隻不過這次，人們對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成為母親後，馬伊琍變了不少。

在電視劇《我的前半生》開播後的第二晚，因為自己飾演的角色說了幾句對邁克爾傑克遜不敬的話，馬伊琍曾發微博公開道歉，“作為演員很抱歉，在表演時從子君口中說出了傷害邁克爾傑克遜先生及熱愛他的人們的台詞，今後我會對所飾演角色的台詞把控和細節表達更加嚴謹，再次抱歉！”



在馬伊琍的微博搜索抱歉字眼，僅搜到幾條相關內容，而向大眾致歉的信息，也僅有《我的前半生》這一條。

類似對不起之類的言詞，馬伊琍以前很少說，“打死我也不會說我錯了，我還會給自己想辦法辯解，而現在就覺得說一句又怎樣？”

當年“周一見”事件發生後，多少媒體等著她暴露軟弱，可一句“且行且珍惜”讓馬伊琍跳開媒體期待的設想，戲裏戲外都憋著一股勁兒的她，骨頭硬。

不會示弱，剛硬。
馬伊琍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的缺點，“示弱對我來說太難了。當我覺得獨立比示弱更重要，那我寧願要獨立。”

曾經態度如此堅定的馬伊琍，在演完《我的前半生》接受采訪時說，“我開始會示弱了，演羅子君就是一個例證。”

這個她20多歲看不上的角色，卻願意在自己40多歲的時候出演，除了年齡的增長外，母親的身份讓40多歲的馬伊琍“可以站在羅子君的角度看世界了，也能看懂她這類人了。”

三

在第二屆山一女性電影節的致辭中，馬伊琍承認，過去她演了很多驕傲自信的獨立女性，因為這讓她感覺很好，“我們都喜歡讓自己看起來很強大。”

而現在，馬伊琍說自己進行了很多次的自省，“以前特別沒有耐心，後來慢慢意識到，有很多事情你過不去是因為不接納。”

因此，對於小眉之類的小人物女性，馬伊琍說自己學會放下堅硬的外殼，去理解、接納跟自己大不相同的女人，並且感同身受。

“每個人都要長大的，長大的過程就是要去經曆。現在回頭一看，過去都是一笑而過的事情。”



馬伊琍參加電影《未擇之路》見麵會。圖片來源：圖蟲創意

在接下來上映的電影《找到你》中，馬伊琍飾演的保姆孫芳看起來比《未擇之路》中的小眉更加糟糕。

在預告片中，這個瘦弱的女性在暴雨中呐喊求救，為了孩子，母性的潛力被無限釋放。在這個貧困、落魄、柔弱的保姆孫芳身上，總有一股勁兒在頂著她堅強起來。

這股勁兒對馬伊琍並不陌生，因為20多年的演員生涯中，她一直靠著這股剛硬示人，隻不過這次，她的剛硬被柔化了。

在最新的微博中，馬伊琍談到了自己對女性的看法，“讓我們接納容顏衰老，彼此理解，共同成長，一直柔軟地、堅韌地，努力地生活下去。”

這或許接近馬伊琍說的真正的生活，曆經風雨後，積蓄更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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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國新聞周刊》新媒體記者 萬霽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