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風格

小時候就喜歡做一個寫者,大了就總是說:老了再寫就有時間了。有時間了就該把記憶中的那些撿起來,給自己,也給那些和我一樣喜歡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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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女人(三)

(2007-01-11 14:55:28) 下一個

                               離婚女人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不知道我現在筆下的這兩個人物應不應該算是離婚女人。結婚,離婚在人們眼裏,除了那個儀式外,最重要的就要說是那個證件了。結婚證是紅顏色的,沿襲了中國傳統文化喜氣洋洋的寓意;離婚證的顏色,我沒有見過,大多數人也都沒有這個機會,於是,離婚證的顏色變得神秘起來。其實,領取離婚證的道路,遠遠要比領取結婚證的道路漫長而又艱難多了。。。。。。伴隨著他的,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爭吵、眼淚、謾罵和痛苦;而有的似乎是沒有力氣爭吵而放在那裏涼著,直到很久,人們都已經淡忘了。

梅姐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在國內的時候,她先於她丈夫辛考上了出國留學生,但不知道是因為擔心他丈夫,還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她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出國的機會,改為普通研究生,讓很多同學和老師都大惑不解,而她的丈夫非但不勸阻她,還頗不以為然,我和梅姐的相識還是通過她的丈夫。那時候,梅姐已經研究生畢業了,分到北京的一個部委工作,她丈夫剛好在讀研究生,和我雖然是一個係,但不是同一個導師。我們的宿舍門對門,所以經常看到梅姐每個星期天,都大包小裹地帶來一大堆好吃的,從辛的房間裏飄出來的香味,把我們這些單身,饞得直流口水。那時候,他們還沒有結婚,我們都為辛那小子有一個體貼的女朋友而嫉妒。時間長了,我們也去他們那裏蹭一點好吃的解饞,一來二去,大家就熟悉起來了,她似乎隻比我們大一點,但我們就都叫她梅姐。記得學生化的老劉老是和梅姐開玩笑:

“梅姐,你有沒有妹妹啊?介紹給我認識啊?”梅姐也笑著說:

“有啊,就是我妹妹太厲害,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呢!你想不想試試?”

這個時候,我們大家都笑得仰臉朝天。但她丈夫辛,卻一臉漠然。

沒過都久,辛的宿舍又來了一位女孩子,開始,看梅姐和她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們還以為是梅姐的妹妹或者是辛的妹妹,但老劉很快就否定了我們的猜測,理由是那個女孩的長相和氣質,無論如何也和梅姐聯係不起來。最重要的是我們有人看見辛和那個女孩子有一點不正常,有時候他們會在校園的樹林裏談很久,老劉還看見辛那家夥拉著她的手有說有笑地一起逛街。我們似乎預感到了一場風暴即將來臨,大家都在為梅姐擔心,甚至有一些抱不平。老劉還憤憤不平地說:

“我早就看出來梅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辛那小子就是有福不會享。”

“老劉,你是嫉妒加羨慕啊,但不能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我是替梅抱不平嗬,辛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果然,有一天我們聽見從辛的房間裏傳出來兩個女人的爭吵聲,但卻怎麽也沒有聽見辛的聲音。最後看見梅姐紅著眼睛從辛的房間裏跑了出來。很快,我們對這件事情就知道個大概了。原來,辛、梅姐和那個女孩都是大學同班同學,在大學的時候,這個女孩就和辛在一起每天談詩歌、小說和藝術,儼然是一對搞藝術的誌同道合的情侶,但那個女孩實際上已經和他們班級的另一個男同學楷不但是親戚,還在上大學之前就訂婚了。那個男同學楷是被這個女孩家領養的,不知道是為了報恩,還是另有原因,在大學時期,那個女孩的衣服和所有能洗的一切東西,都是那個楷來給她洗,同學還經常看見她往那個楷的臉上吐唾沫,踢他,但那個楷依然照顧她有加;可這個女孩不打不領情,卻還戀著辛,美其名曰:“談藝術。” 揩對也置若罔聞。有一次,辛、楷和那女孩兒一起去看電影,但電影散場後,辛和那女孩把楷給甩了,當時,揩的錢包被那女孩要去了,害得凱走到學校宿舍的時候,都已經精疲力盡了。梅姐呢?不知道為什麽,拉來扯去的還和辛最後結婚了!欣,是農村出來的那種小白臉兒,一對小眼睛總是低著頭看人,給你一種不下雨也陰嗖嗖的感覺。這家夥連滾帶爬地考了三年托福,終於如願以償地辦了出國簽證,臨行時,他爸爸來北京送他,在機場說了一段話,差一點沒有把我們樂死過去:“農民生了一個博士兒,博士生了一個諾貝爾。”哈哈哈哈哈哈。。。把我和老劉的腰都笑得直不起來了。出國後很多年,老劉一見我就提這句名言。我畢業後在大學找到一份研究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個相關的會議上碰到了梅姐,她現在美國一家著名大學作實驗室主管,我很為她自豪,當我問起辛的時候,看到她提到辛時的那份畢恭畢敬的樣子,我還以為辛真的獲得諾貝爾獎了呢!欣不過是在一家生物公司做一個職員而已。人生就是這麽嘲弄人,不知道辛的爸爸現在會想什麽呢?!但我從朋友那裏知道辛每次回國,那個女孩都來北京看他,和他儼然是一對久別的情侶,我試探地問過梅姐,梅姐的笑很坦然,她說:

“人有的時候,做到問心無愧就好,婚姻也是一樣。我的家教就是讓我從一而終。”我頓時啞然。

梅姐現在和孩子生活在一起,辛的公司在另一個城市,她們隔一段時間在一起住幾天,這種牛郎織女的生活已經很多年了,大房子,名汽車,可臥室永遠都失去了兩個人的溫暖,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離婚?!可又和離婚有什麽區別呢?!

離開梅姐的時候,天空下起小雨。坐在飛機上,不僅是我想起另一個女人。在我讀博的時候,儂已經是我們實驗室的實驗員了,她的丈夫在讀博士,還是中國留學生、學者聯誼會的主席。儂是那種很靜的女孩子,她可以和你在一起工作一天不說一句廢話,你要是和她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也不看你的表情,就那樣靜靜地傾聽,所以,儂,絕對是一個好的聽眾。她的丈夫很活躍,那個時候,中國留學生還沒有現在來得那麽多,大家出國的目的很單純,就是學習,所以,除了中午吃飯,大家幾乎很少碰麵,隻是隔幾周學生聯誼會組織看一場中國電影。儂的丈夫在春節期間張羅舉辦了一場新年晚會,很熱鬧,大家唱歌、跳舞、打牌。。。。。。中國大使館每年都給各個學校的學生聯誼會一部分經費,用作組織活動,學生聯誼會也搞一些國內電視連續劇、電影錄像帶出租給那些父母來探親的留學生,再加上拉一點餐館的讚助,一年下來也有一點錢。過去的學生會主席,都把這些錢用在組織各種活動上了,但在他那屆,卻流行起學生會組織者把剩餘的錢都分掉了事情,大家有一點氣憤,但也沒有辦法。更重要的是儂的丈夫來了一個表妹,說是讀書,但大家很少看到她去上課,儂的這個丈夫和他的“表妹”拉一夥留學生打牌贏錢,由於他和那個表妹打夥牌,輸家把警察都找來了。學校還給了她丈夫一個警告,但她丈夫索性退學和他的“表妹”到賭場發牌去了。

那時候,大家私下裏很是同情儂,儂的話就更少了。和膿要好一點的朋友都試著勸過她是不是考慮離婚?係裏有一些光棍留學生,也在她的身上打開主意,但儂還是那樣不言不語,有的時候,我看見儂的目光比先前暗淡了許多,偶然抬起頭來的時候,她會那樣愣愣地看一個地方很久很久。。。。。。沒過多久,聽說儂的丈夫去多倫多和別人合夥開了一家夜總會,儂的身影顯得更加孤單,好像一陣風吹來都能把她刮走一樣。

一次,我開著我的那輛老爺車去超市買菜,出來的時候看見了儂那個瘦弱的身影,兩隻手裏提著大大的塑料袋,我停下來說:“儂,我帶你回去吧。”她猶豫了片刻,就上了我的汽車。老婆和儂東拉西扯,但儂還是那個樣子,不動聲色地聽著,想著自己的事情,她不打斷你,也不鼓勵和認同你的觀點。回家後,老婆說:“儂是有一點兒傻了,過去我們在一起,會有許多話要說的。”說著,她又罵起儂的那個負心的丈夫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聽見朋友說,儂懷孕了。從告訴我們消息的那位朋友的目光裏,我們讀到了些許弦外音。又過了一段時間,那個朋友又來告訴我們說:“儂的丈夫回來了,還和儂一起去醫院檢查身體呢!”不久,儂真的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喜歡傳話的那位朋友說:“哪個孩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儂的丈夫。”他們走後,我認真地看了一眼我兒子後對妻子說:

     “我兒子還不怎麽像我呢!”

“你什麽意思?”妻子詫異地問我,我笑了一笑,什麽也沒有說。後來,儂的丈夫還是走了,孩子,依然留在儂這裏,儂,還是我行我素地上下班,接孩子,買菜。。。。。。我畢業找到工作後,離開了那個城市,很多事情都已經漸漸淡忘了,隻是偶爾會有一個朋友打來電話,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點什麽,沒有誰會再提到儂和她的丈夫、孩子,那孩子現在該上中學了。但儂在我的記憶裏一直都是一個謎。

                               2007-01-11 嘉真於美國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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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5)
評論
Golddustgirl 回複 悄悄話 Love the way you write, the dialogue is memorable and your characters are so real that I can relate to . The emotion you protray is detail, yet not overdo. I will come back and read more. BTW your pictures are handsome.
看人世間 回複 悄悄話 嗨,大雪球,看你的照片,人很直爽,大氣。沒想到感情還很細膩,文章樸實,感人,發人深思。
大大雪球 回複 悄悄話 哈哈。。。這個明隻好,我喜歡這個名字!握手!
醫女長今 回複 悄悄話 淡淡的筆調.哎,,我讀了之後,鼻子怎麽有點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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