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一、

 

 

早該走出去把傘遞給你

過去了很久

還在想著這件事

一輩子都在想

一輩子有多久？

就為了那一瞬間的遲疑

 

距離從很近到很長

長到一輩子都無法相聚

媽媽說：那把傘呢？

人都走了，要他幹什麽？

於是，我也喜歡在雨天散步

雨淋濕了所有的

卻怎麽也衝不掉那段心事

牢牢的像生了根

 

二、

 

早些時候我喜歡坐在窗前

喜歡女孩子的笑聲

帶走那分孤寂

也帶來新的孤寂

白白的腳丫打在石板上

啪啪地打出一堆不大不小的心事

 

太陽把她們的臉照得很亮

沒有千篇一律的表情

也沒有羞澀的疏遠

一撮頭發被汗淋濕了

那一刻，我們的目光走到了一起

從此，走出了相約的距離

 

三、

 

看到汽車拐過街角

老人的笑停了下來

一堆興高采烈的人走過

又一堆若無其事的人走來

老人總是那樣匆忙地看著，找著

他身後綠色的報亭刷成了藍色

他的草帽變成了淡黑色

像磨光了的年輪

 

那個沒有太陽的雨天

老人都囔著：怎麽還沒有來？

“說什麽呢，大爺？”

“今天的公共汽車。”

他的喊聲驚飛了林裏的鳥

卻驚不掉他失落的焦灼

“過去了，現在是空調大巴！”

我的喊聲驚落了更大的雨

驚飛了老人的滿目滄桑

 

四、

 

丁香開花的時候

奶奶不在了

奶奶說：花香，她就回來

我把插在瓶裏的丁香花放在床頭

那一夜，我又回到了童年

 

日子很耐心地等著我去讀

但我的眼睛卻失去了好奇的光澤

關緊的窗子放不進憂鬱的精靈

那些沒有內容的光

裝滿幸福題目的眼淚

喜歡和燈在一起的蟲子

把所有遺失的日子交給了我

也交給了我一個向往已久的妻子

一個喜歡奶奶的孩子

 

五、

 

給我那雙眼睛的時候

也給了我

相濡以沫的煩惱和死亡

窗子打開了

灰塵就會在陽光裏跳舞

於是，我們學會了容忍

 

窗子關得好好的

為什麽要打開？

那雙令人感動的手

也感動了自己

 

沒有什麽可以再給你的了！

一個聲音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的向往

於是，動人的睡眠

尋找著醒來的原因

尋找著詩

為什麽會源遠流長

 

六、

 

潮濕把沙啞的聲音

變得寬厚起來

幾句泥濘的話

幾杯無聲的老酒

在風裏蕩來蕩去

 

一輩子的話要在一個下午說完

喘著粗氣的嗓子裝滿了激動

街那邊的燈亮了又暗了

“還有明天呢！”

關好的窗子裏扔出這句話

無頭無腦地砸斷了放肆的熱情

 

還有明天呢，明天

太陽還是那個不因時事的家夥

巷子還是那麽深，那麽長

隻是不再想喝酒

不再把有的和沒有的往事說成故事

過日子嘛，誰知道明天是什麽

 

 

2006年6月23日嘉真於美國明州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