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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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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距 (原創小說)

(2012-03-10 08:49:00) 下一個

差距

                                                                  李公尚

趙延輝是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碩士,在校期間的學習成績全部是A。畢業不久,他接到克倫威爾公司的工作通知,於是喜不自禁地打電話告知遠在中國的父母:美國的生活大門敞開了。

趙延輝到公司辦理入職手續時獲知,這次克倫威爾公司經過層層篩選和反複麵試,高薪招募了三人。他是其中的一名。公司對他的綜合滿意度為百分之九十五。另外兩人,一位是女性,也來自中國,叫周聞捷,麻薩諸塞州理工大學的碩士,在校成績也是全A ,綜合滿意度百分之九十一。第三位是美國人,叫納爾遜,畢業於德克薩斯州一所大學,工作兩年後,在加利福尼亞州一所大學獲得碩士。綜合滿意度是百分之八十,

他們三位進入公司後,經過短期培訓,被分配在一起工作,負責開發公司最新產品的應用軟件。他們三人工作勤奮,配合默契,成就斐然。一年後,趙延輝被公司指定為開發小組的負責人。

趙延輝的父母對兒子的成長非常自豪,常口傳心授美國的學生素質與趙延輝的優秀差距甚遠,以示教子有方。趙延輝“十有五而誌於學”,上高中按照父母的意願到美國讀書,多年來由她母親陪讀照料,起居飲食少憂寡慮。他大學畢業考上研究生,自詡蛟龍出海。他母親不盡人之歡,大功告成地回了中國。

趙延輝工作後,他父母開始對他的婚戀患得患失。他們巧言令色地為他在中國介紹過幾位“無為而無不為”的女性,他心無所屬地遊刃其中,朝秦暮楚,不知其然。他父母瞻前顧後,想起了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於是開始隔三岔五,拉弧圈球般地轉著角度問:“你在工作中和那位誰,那位第二名合作得還好吧?”

趙延輝溫故不知新,“不亦君子乎”地反問:“什麽第二名?你們說的是哪一位?”父母總是誨兒不倦:“就是那個,你說過的那個,你們公司招聘時你是第一名,那個排在你後麵的第二名,就是那個女的。”趙延輝不成人之惡,“傳不習乎”地說:“她呀,很好啊。”

於是趙延輝的父母緊追不舍到邏輯混亂;“既然她很好,你又比她強,她對你就沒點那個,那個意思?”趙延輝大智若愚:“哪個意思?”

其實,一年多的同事,趙延輝對於周聞捷的“那個意思”早已“智者不惑”,隻是隱約覺得“愛卿不合孤意”。趙延輝喜歡恭順溫柔,能對他包羅一切的女性。而周聞捷恰與他性相近,習亦不遠。從小到大都認為別人照顧自己是義務,自己幫助別人則是施舍。同習相克,異質相彰。她父母曾諄諄告誡:“女大當嫁,切忌受氣。防人之心不可無,愛人之心不可有”。於是她承襲嫡傳,一邊和趙延輝似是而非地交往著,又一邊被同事納爾遜的新鮮和樸素所吸引,多情寡意地和他糾結著。

周末,納爾遜邀請周聞捷去滑雪,不習慣一切花費都“各付各”的周聞捷便想到了趙延輝。美國人親情交往中的“各付各”,常被中國人詬病為“不近人情”,周聞捷“國味十足”,因而最反對美國人的“斤斤計較”。女人喜愛男人打腫臉充胖子,緣因胖子的臉麵多比瘦人光鮮肥膩。無恥濫用男人的惜香憐玉,常被中國女人譽為一種智慧和美德。周聞捷希望趙延輝能為她付帳,於是便邀請趙延輝同行。

趙延輝本不喜好運動。四平八穩地養尊處優,是他從小培育出的習慣。但聽說納爾遜邀請周聞捷遠行,周聞捷又邀請他同去,心中便澎湃起雄性動物好勝鬥勇的荷爾蒙。他一直自信自己各方麵都優越於納爾遜,因此狹路相逢,他恥於不戰而屈人之兵。

滑雪地點在森林公園內的一處險峻的山麓。他們三人經過一段短時間的練習,很快掌握了一些滑雪技巧。經過幾次滑下攀上,他們開始忽略山高路遠。吃過午飯,相約滑到無限風光在險峰的山背麵去探險。

然而當夕陽西下,他們準備返回的時候,山背麵的頂峰發生了雪崩,他們三人被山頂上湧落下來的積雪衝下深深的山穀。納爾遜的右腿被裸露的岩石撞傷,疼痛地昏了過去。

趙延輝和周聞捷雖未受傷,但嚇得驚慌失措。看到納爾遜的右腿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白雪,他倆不敢靠近。他們用手機報警,手機沒有信號。等納爾遜蘇醒過來,他們六神無主地問納爾遜怎麽辦。納爾遜試圖掙紮著站起來,但右腿骨折,劇痛讓他再次暈厥過去。

納爾遜再次醒來時,告訴趙延輝和周聞捷,要趁著天還沒黑,趕緊找路返回滑雪營地,然後叫人前來營救。趙延輝看看周圍茫茫一片,擔心迷失方向,走不回去,便主張以靜待動,保持體力,原地等待救援。納爾遜見此,轉而勸周聞捷:等在這裏沒用,沒人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夜晚的寒風可能會把他們三人全部凍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朝著一個方向不停地前進,最終一定能走出去。

周聞捷聽了嚇得大哭,說寧願三人在一起挨餓受凍,也不願一個人去擔驚受怕。相信隻要在一起等下去,總有人會前來營救。

納爾遜無奈,便勸說趙延輝和周聞捷一起去多找一些樹枝,設法點起火來,然後把多餘的樹枝鋪在地上,以便夜裏坐下休息。

趙延輝叫周聞捷一起去找樹枝,周聞捷便哭著抱怨趙延輝今天下午不該逞能提議到山背麵來滑雪。趙延輝聽了,氣得反唇相責:一開始你就不該叫我來陪你一起滑雪!

納爾遜看看兩位相持不下的同事,沉默而堅定地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爬去,因為那個方向總是最後才天黑。幾年前他在他父親開辦的礦山裏工作時,對山地的特點有所了解。那時他大學畢業,想讀研究生,卻沒錢交學費,便選擇了先工作掙錢。他在礦井裏當了兩年采掘工,掙夠了錢,才得以返回學校。那段艱苦的經曆讓他明白,人要在世上自立,任何時候都隻能依靠自己。

納爾遜每向前爬幾十米,便累得停下來大口喘粗氣。凜冽的寒風和他劇痛的右腿,提醒他不能停留得太久。天漸漸暗了下來。黑夜像巨大的猛獸,無情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趙延輝和周聞捷心慌意亂地留在原地,盼望奇跡發生。納爾遜借著手機的微光,嚐試著引導他倆跟隨自己前進,他倆無動於衷。

大約是在半夜的時候,納爾遜終於爬上了一座山頂。盡管山下漆黑一片,但他相信隻要翻下去,就有可能遇到人跡。他朝著身後的方向呼叫趙延輝和周聞捷,希望他們能跟著攀登上來。可是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一無所有。

納爾遜開始從山頂往山下爬。由於腿部失血過多,他開始擔心自己可能會隨時暈厥過去。於是他不停地告誡自己,必須要在失去知覺以前到達山下。最後,他索性雙手抱頭,全身向著山下奮力滾去。

納爾遜再次清醒過來時,他的全身已失去了知覺。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憑著身後的高山,他斷定前進的目標依然是深不見底的山下。他順著山坡繼續向下爬,有時整個身體是在不由自主地往下翻滾。天亮時他被阻在了一處懸崖上,懸崖下仍然黑得深不可測。他非常清楚,現在沒人能幫助他,與其在這裏等死,不如斷臂求生。於是他閉上眼睛,從懸崖邊上翻滾下去。

納爾遜再次恢複意識時,已是中午時分。他隱隱約約聽到了汽車聲。他朝著汽車聲音的方向,艱難地翻轉著沒有知覺的身體,發現自己離公路大約不到一英裏。他幸福地慶幸勝利就在眼前。

他爬到公路上,用模糊難辨的血肉之軀,向過路車輛求援。他終於被發現了,警察很快趕來。他冷靜地向警察講述自己遇險的地點和時間,告訴警察他的兩位同事仍在遇險地點等待救援。

納爾遜被送進醫院,他的肋骨,雙腿和胳膊多處骨折,身上挫裂的傷口多不勝數。醫生告訴人們,納爾遜能經受住這些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是因為他一刻都沒有放棄過生的希望。

救援人員根據納爾遜提供的信息,很快找到了趙延輝和周聞捷。但由於恐懼和寒冷,趙延輝沒能堅持到救援人員的到來。周聞捷因驚嚇過度,也奄奄一息,

幾個月後,納爾遜走出醫院,去為周聞捷送行。周聞捷由於精神受到了嚴重創傷,已無法正常生活。她的父母痛苦地來到美國,悲傷地接她返回中國的家中。

 

                                           201238

                                           於美國賓夕法尼亞沃侖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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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laojianke 回複 悄悄話 作者的文筆不錯,不過這個故事有其他版本。故事嘛本來不能太當真,但如果是真實故事那就有不太可能的地方。首先,第一次滑雪的人,尤其是成人能馬上就有勇氣和技術去探險的可能性不大。能在初級道上少摔幾下就不錯了。第二北美的滑雪場管理都不錯,危險的地方都醒目標誌,而且禁止通行。第三在商業滑雪場,發生雪崩的可能性極小,在加拿大滑雪多年有沒有聽說過。大家在電視裏見到的極限滑雪運動是另外一回事,故事裏的三位不可能有那樣的能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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