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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

(2011-05-18 07:32:00) 下一個

最初感受

經過申請,獲得一張請柬,我們來了,口袋裏裝著通行證,提著行李遠行,來到一座喧鬧的都市,把故土留在身後。追逐時代的潮流,我們是弄潮兒,在風頭浪尖漂浮。

命運把我們帶到這裏,流放開墾出的國土,在陌生的大地上瀟灑走一回,體驗品嚐最初的新鮮,最初的刺激,最初的沉淪。

在南十字星下,能看到同性戀者在街頭親嘴熱吻,能看到街頭藝術家的彈奏和特技表演,還有流浪漢露縮在角落裏。我們到咖啡店喝卡布奇諾,到酒吧喝酒,然後隨著彩燈的轉動跳舞。我們觀看同性戀遊行,關顧脫衣舞廳,看見經曆了許多荒誕或不荒誕的情節,雙腳不斷踏入禁區,似乎被魔力控製,又似乎是心甘情願。

澳洲的柳樹和家鄉的不一樣,卻一樣阿娜多姿。澳洲的茉莉花和家鄉的不一樣,卻能散發同樣的芳香。

我們流連在綠草茵茵的公園,看澳洲人手裏拿著塑料袋遛狗,看高大榕樹的根須在風中飄動,看教堂的尖頂指向綴滿星光的夜空。我們在桉樹林、法國梧桐或瓶刷樹下散步,在廣場上喂鳥,和鳥一樣做著綠色的夢。

我們到海邊看成群的鯨魚在海灘自殺,到動物園看鴨嘴獸,看袋鼠在地上奔跳,樹熊在樹上睡覺。

夜間常被急轉彎時刹車尖叫聲,救護車、消防車、警車的汽笛聲驚醒。

燭光夜手舉蠟燭,在DOMAIN 聽音樂,在平安夜為世界祈福。

我們在電視機裏欣賞澳洲人做蹦極跳,在滑翔機上滑翔。我們不會用滑浪板在海裏衝浪,我們隻能用身體衝浪,用生命漂流。

這些組成了在澳洲生活最初的內容。

 

生存困境

我們在自由的土地上作不自由的行走。

我們來到澳洲都市裏插隊,不但麵臨生存的困境,還有語言的困境,種族的困境,文化的困境。目光被強烈的陽光刺痛,所有現實的問題向我們逼近。這是一座憂鬱的城市,藍色的蝴蝶在天空飛翔。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如因過度繁殖而要被捕殺的駱駝。

我們不但有身處國外的困境,還深陷國內的困境。現實留下一道陰影,齒輪碾過曆史的街道,有人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我們隔岸看不見火,隻能看見天空的濃煙,我們隻能在遙遠的地方,發出營養不良的叫喊。

當我們口裏說著英語,思維的方式卻是母語。身處尷尬的境地,麵對歧視和偏見,不知用那種語言表達。碰到中國人,有時不知是講英語還是中文。

文化的碰撞帶來心靈的碰撞,厚重和輕鬆怎樣才能交流溝通。

澳洲是自由民主的社會,也是生長病菌的溫床,有世上最毒的蜘蛛、毒蛇、八爪魚,還有艾滋病、吸毒、C肝四處蔓延。病毒通過人們的行為走向未來,在社會裏繁殖的蟑螂在房間裏橫行,蒼蠅從腐爛的動物大便裏飛出。在烈日暴曬下,森林之火熊熊燃燒,河床裏隻剩涓涓細流。紫外線從頭頂洞開的臭氧層漏下,令曬黑的皮膚長出腫瘤。

夢想的甬道被堵塞,有多少的無奈和困惑,心靈在痛苦中掙紮,身體的漂流變成心靈的漂流,身體自願的放逐變成內心無奈的放逐。

我們的財富到底在哪裏?

 

思念故土

世紀末的浪子,自我放逐,離鄉背井,浪跡天涯。

我們是不是匆匆過客,異域是驛站,或是目的地?象河流一樣漂流,象風一樣流浪,魂若遊絲,流落他鄉,行蹤漂泊不定,跋涉的旅途有多長?

家是我誕生的地方,出發的地方,思念的地方,家永遠是做夢的地方,靈魂永遠親吻那片故土。

每天閱讀中文報紙,關心家鄉所有奇聞異事。品嚐家鄉的烏龍茶,茶水如思念一樣苦澀中帶著清香。在夜裏細數星星,背誦一首唐詩宋詞,發著懷古的幽思,似乎我的靈魂在另一片土地另一個朝代生活。把思念存入信封,貼上郵票寄走。曾在夢裏長出一雙翅膀,飛回家鄉,也曾多次向著家鄉的海岸泅渡,彼岸卻越來越遠。夢醒時分,一條河流從心中流過。隻能不停地奮力劃槳,漂過思念的時光。

我和故土的距離,自己和自己的距離,在星光下越拉越長。踏上故鄉的路,仿佛走了幾個世紀。如跛足的青年,走上和家鄉相反的單行道,如一隻鴿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頻頻回首,眼光變成弧線,依然看不見家鄉,看不見什麽時候是歸期。

漂泊的足音在異鄉大地上回響,季節的風把所有的花吹散,象蒼鷹舒展不了翅膀,情緒如蝴蝶一樣翻飛,思念如腫瘤一樣生長,變成累贅和負擔。夢想從北半球飛到南半球,再從南半球飛到北半球。星星灑落花葉,獨飲一杯澳洲產的紅酒,回味梳理流浪的思緒。懷想如揮之不去的煙霧,思緒如榕樹的根須四處蔓延。記憶深處的小夜曲和歌謠,濡濕我的眼睛。找到了一株忘憂草,不能排解愁緒,隻好讓寂寞撫摸受傷的心靈。無根的浮萍在依戀中彷徨,在孤獨中自我欣賞,不停地向昨天作最後告別。突然有一天想起在家裏設個祭壇,祭拜祖先。

會不會落葉歸根?還是在漫遊後醉倒他鄉?

 

落地生根

站在瓦克如斯海岸,天空有雁陣飛過,我聽到遠古的記憶在耳邊回響。在天水連接處,有一艘貨輪,不知是停泊還是遠航。

生活在世界的邊緣,生活在異類地帶,背負生命可以承受之重,靈魂自然地產生變奏,對蛻變中的一條蛇不停囈語。所有卑微的生命,苦難的生靈,都在默默頑強地生存,不論大風怎樣狂吹,沉重的腳步,沒有離開堅實的土地。

一粒種子在新土壤裏能不能破土出牙,茁壯成長?

難道我們隻是螺絲釘的螺紋,夢想變成貝殼的紋理?

海風帶來天籟之音,撫慰著心靈,歲月在額頭閃光,血脈裏流淌著遠古的聲音,心裏升起一道彩虹,沿著螺旋梯向生命的高度攀登,尋找屬於蒼鷹的山崗。

繆斯引導我,從鏡子裏走出。同時超越現實和夢想,超越過去和未來,對創造物的感應,使我找到一把鑰匙,打開通往秘密甬道之門。悠長的目光抵達心靈,心境變得豁達開朗,如明鏡的天空一樣清澈。

超越疆界,建構屬於自己的空間,我來到一個新的座標,給生命留下一個新的注腳。躲在黑暗角落裏的靈魂,不再瑟瑟發抖。身體像凍僵後蘇醒有了知覺,象一次長途跋涉後如釋重負。蠶蛹破繭而出,一個遊子在異國他鄉嫁接兩種文化,變成一個新的子民。

當潮水南去,海浪淘盡流浪的足跡,我已踏上人生新的羈旅。一個行者,在新生活的土壤裏,以恬淡的心態,給藍天一個會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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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吉慶有餘 回複 悄悄話 難得一片有點勵誌味道的文章,:))。一邊讀心裏一邊認同。很細膩的觀察,很深的感受。一晃我也離國十年了,心路曆程竟然很相似。好文。比較適合登載在報紙上。:))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會不會落葉歸根?還是在漫遊後醉倒他鄉?”
這篇看完後記住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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