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爭一口氣佛爭一口香

 

遠古的時候，人類生活在地球上是比較自由的。 土地隨便你要，房子隨便你造，樹木隨便你砍，水隨便你用，動物隨便你殺，水果隨便你摘，性夥伴隨便你找。所有的東西都不要錢，隻要你身體好吃得消，就可以盡情享受。

但是現在不同了。你要土地？你得買，得租。你要住房子，你得付mortgage。你要砍樹，哪怕那樹是你們家後院的，而且都已經快死了，你還要到有關部門去申請。 想用水喝水，想吃水果，你得花錢買。動物別說殺了，它就是咬你了，你防衛過當把它打死了，人家還要找你麻煩。要是這動物是像熊貓那樣的稀有動物，沒準你還得要坐牢。性夥伴方麵就更嚴格了，你一輩子幾十年隻能守著一個，你要是稍微有點不老實，後果就不堪設想。

盡管如此，有兩樣東西還是免費的，一個是陽光，一個是空氣。這兩個東西之所以沒有被人圈起來賣錢原因有兩個。第一個原因是這兩樣東西太多了，你就是能收起來，人家也不會來買。另一個原因是，這兩個東西占據的空間太大，把他們都收起來不光技術上行不通，儲存費用也太大。 你要是投資搞這個，肯定血本無歸。

按道理，這兩樣東西如此之豐富，大家可以按需分配，不會產生紛爭。可就是奇怪，咱中國人還特喜歡爭這兩個東西。小孩子剛剛懂事，還在練習同夥伴們爭玩具，爭糖果的時候，家長就開始教育了：“好孩子，別跟他們爭這些小東西，這樣沒出息，要爭就爭大的，給你爸爸媽媽爭氣，給我們家爭光。”

小孩子不懂呀，這氣看不見也摸不著，這光雖然能看見，可也抓不住呀，爭這玩藝兒，怎麽爭呀？就是爭來了，咱家也沒地方放呀。是呀，怎麽爭呀，家長也不知道。不過，不知道是不知道，但是家長都知道具體要遵循的步驟：“你呀，先把學習搞好，在班上年年拿第一，一直拿。直到上大學，都比別人成績好。這樣你就給你爸爸媽媽爭氣了，給我們家爭光了。”

小孩子看見家長可憐巴巴的期待目光，再也不忍心花費體力和智力同夥伴們爭玩具，爭糖果了，昂首闊步毅然決然地走向爭氣和爭光的行列。還別說，盡管空氣和陽光並沒有因為有人來爭就行情見漲，也沒有全球第一大人口的中國人發起了爭氣爭光運動就產生了資源危機，讓氣和光的價格暴升，可中國的爭氣爭光的隊伍是日益壯大，激烈程度越演越烈，讓人歎為觀止。

老飄讀中學的時候正是文革後高考改革的時候，當時人們的知識水平都很差。為了複習考大學，有人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些難題。大家都不會做，隻好找老師。我們中學有個老師很厲害，再難的題目也難不住他。記得有個代數題，證明過程很長，他用了兩頁紙才證完。正在大家對他表示欽佩的時候，他笑著說：“這題目要是用微積分證，三步就行了”，說著，他熟練地寫了一些我們看不懂的微分符號，看得我們口瞪目呆。此後有一段時間我都對懂微積分的人敬佩不已。

不過，你知道現在中國的孩子多大就學微積分了嗎？在“氣”和“光”爭得比較激烈的大城市，小學生就在“奧林匹克數學班”上學微積分了。想象一下，如果這些兒童要是在我讀中學的時候出現，老飄肯定對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要是真那樣，這些兒童背後的家長肯定是氣也比別人粗了，臉上的每平方厘米的陽光反射量也比別人足，老飄肯定會由衷地對這些孩子說：“瞧瞧，你多給你的父母爭光爭氣呀。”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你的孩子上小學就懂微積分，別人孩子隻要在“奧林匹克數學班”混上一個暑假兩個寒假的， 他們也都會了。你有氣有光了，別人也照樣有。本來大家都有是個不錯的事情，咱們不是常說要為均富社會而奮鬥嗎。可是咱們與別人一比沒有了區別，自己雖然有氣有光也沒多大意思了，和從前大家都沒氣沒光是一個感覺。家長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光自己有氣有光還不行，最好是別人都沒有隻有自己有那才爽。為了這個，還得要讓孩子繼續衝鋒陷陣。不過這次孩子不但要學好微積分，爭大家都爭的“氣”和“光”，還要學鋼琴，小提琴，學演講，學舞蹈，學有機化學，學大學物理，學六級英語，考托佛，考GRE，爭別人還沒爭的“氣”和“光”。這麽說吧，凡是孩子們不喜歡的，大人感到頭痛的就是爭氣又爭光的好項目。為啥，孩子喜歡的大家肯定都會，大人不感到頭痛的大家都容易學，你讓你孩子光學這些東西怎能到達到隻有自己有而別人都沒有的理想境界。

可是全國人民爭氣爭光的意識都很強，你剛搞了個特殊，光彩了沒幾天，別人就奮起直追了。現在人們隻要一看見他們沒有的“氣”和“光”，他們就會馬上行動，搶著讓他們的孩子把這“氣”和“光”爭回家去。讓爭氣爭光思想武裝起來得家長和孩子們經過努力，不出一年半載，這特殊的“氣”和“光”又馬上普及了。十幾年前，你孩子能彈個鋼琴你就可以鼻子出粗氣臉上閃金光了。可現在你再看看，中國大城市隨便找個孩子，人家就能把肖邦，莫紮特和貝多芬閉著眼睛給你彈活了。

就這樣咱們家長的氣是越來越粗，光是越來越亮。可這些孩子卻越來越可憐。孩子們問了：“爸爸媽媽，這爭來的氣和光有啥用呀？為啥要去爭呀？爭到何時才是頭呀？”你一聽不高興了，肯定這樣回答：“你以為我讓你爭氣爭光是為我呀，我都老了，還在乎這個？我是為你好，你爭氣爭光了，以後日子就好過了。你想想，你現在努力學，上個好大學，然後再好好學，考個研究生，再繼續爭光，讀個博士，再好好學再繼續爭光，讀個博士後。三十幾歲，你就可以享福了。然後，再讓你的孩子頂替你繼續爭氣爭光，這樣咱們家就永遠有氣永遠有光，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