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

我媽媽在2010年83歲時寫了一篇《我的一生與家庭》,現發表出來,懷念母親。
正文

我的一生與家庭(第四部分)(3)

(2025-11-15 13:03:58) 下一個

    55年春天, 反胡風運動開始了, 開頭隻是學習文件, 還感到沒有什麽, 後來點名叫人在小組會上做檢查了, 在我們統計科內就有兩人被點了名, 一是我們的科長任擇生, 說他的結婚證明人有問題, 要他交代清楚; 還有一位是王先孝同誌, 他是安徽大學經濟係畢業的, 說他在校時反對思想改造, 與組織上不一條心, 又被人揭發出: 他的叔丈人——衛立皇(大戰犯)從美國回來, 未曾向組織上匯報等事, 這就更是說明他不與組織上一條心了; 本來在一起都很談得來的同誌, 弄得見麵後都不敢講話了。 接著要求全體人員, 每人都要寫一份自傳, 這自傳是要各人自從小開始, 把所經過的事情全都如實的寫出來, 交給組織上, 以表對黨

的忠心; 當時, 我是如實地把我一直是跟隨父母親一起生活, 父親曾在安徽浙江兩省當過檢察官和推事, 最後又到鎮江高等法院當庭長, 解放後在鎮反運動中定為曆史反革命, 交群眾管製等,都寫得一清二楚, 我本人一直都在上學, 解放前未曾參加過任何反動組織, 也未參加過進步的政治活動; 解放後於1949年12月參加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 後因轉學丟掉了團的關係等。寫完後交了出去, 也沒有人再提起此事了。不久, 接到父親的信, 說四叔從美國回來了, 他在北京中國銀行工作, 並把他的宿舍地址告訴我, 叫我去找他; 我想:美帝國主義是我們的敵人, 這個從敵人那裏回來的人, 我可說不清楚他的問題, 反正我沒有見過他的麵, 還是不認的好,因此就沒去找過他。

    這已是1955年的下半年了, 有一天上班時間, 傳達室打電話給我, 說是有一位姓徐的同誌找我, 叫我到會客室去見他, 我明知是他來了, 但還需要當麵說清楚為好, 就到了會客室, 他一見到我, 就問起好、父母親好等語, 我點頭答應,他接著說: 大學已畢業了, 分配在----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搶先說: “我們分手後我就結婚了, 現在已經有了身孕”。 他聽後一言未發, 站起來就走了; 從那起就未見過他的蹤影。

    由於快生孩子了, 首先是這半間房子不夠用, 行政司同意將宿舍調整到古樓草場, 又想做月子該怎麽辦? 請保姆吧! 月工資就要付30元, 在低工資收入而兩家都有家庭負擔的情況下, 如何能請得起呢? 黎傑想出他家的妹妹已有十八九歲了, 在家吃閑飯, 不如讓她來幫忙; 她(李秀珍)來北京後,經馬儀司長的批準而將她的戶口遷入北京市了; 孩子出生後要什麽東西, 也弄不太清楚, 在與蘇州的通信中得知, 母親可以親手準備這一切, 蘇州的布票是足夠用的, 而錢就由二哥付出了, 很快母親就做好小孩用的各種衣褲等物,及時寄往北京(這些衣服不僅玲兒、利兒穿過, 就連捷捷、冠冠都穿過)。

     孩子應取什麽名字好呢?如果生男孩, 就應順從他叫黎光明, 如果生女孩, 就應順從我的名字起, 瑛字是有王旁的, 就在王旁裏找吧! 找來找去, 找到一個“玲”字最合適;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在春節前幾天(農曆1955年的臘月二十一日), 也就是公曆1956年2月2日下午3點15分我們的大女兒在北京天壇醫院出世了,我就開始當母親了。俗話說:“窮日子,富月子”, 為了達到這一要求, 我自懷孕開始, 實行計劃開支, 每月發工資後, 扣除界首和蘇州兩地各寄出的20元和10元外, 強迫自己每月硬性存入銀行20元錢, 餘下來的錢才能作為小家庭的開支之用, 還要列出詳細預算,做到按定額專款專用; 可是每月在預算中, 都感到入不付出, 隻有把已列入預算項目中的牛奶一瓶(作為孕婦補充鈣質用的)刪除, 以達到收支平衡; 到我臨產時, 已有存款一百多元, 我已感到很滿足了。

    不幸我產後發低燒, 醫院按時給我注射青酶素, 不讓我出院, 這個春節隻有在醫院的病床上度過了, 有一天, 黎傑來醫院探望我, 我見他的眼睛有點發紅, 就問他是怎麽一回事, 他如實的說:“接到李校來信, 說二叔(黎的父親)病得很厲害,昨晚和秀珍二人哭了好久, 故而眼睛發紅”。 我想到他們需要錢去就醫,怎麽辦呢? 就叫黎把寄蘇州的錢暫時停寄, 向界首多寄一些錢去吧! (誰知很快接到蘇州的信,說得因缺少這10元錢, 就像要斷炊的一樣, 蘇州的錢也少不得;) 在醫院時, 心裏雖煩, 但每當喂奶時間, 護士把嬰兒抱來時, 我總是笑著接過孩子, 不由自主的喊出:“寶寶”, 從此,“寶寶”就成了黎玲的乳名。 到產後十五天, 醫院終於讓我出院了, 回到小家庭後,為了讓奶水能多一點, 我想喝鯽魚湯, 要他們去買鯽魚, 但黎傑講: 這個“鯽”字我會寫, 但是不認識它; 秀珍講:我不僅不認識, 而且連字都寫不出來。真弄得我哭笑不得; 改喝老母雞湯吧! 黎買來一隻已殺好的老母機, 但他們都不會破肚洗淨, 還得自己起床辦理。 怎麽辦呢? 忍耐著過吧! 到產後21天時, 突然感到不舒服, 等黎下班回來後, 一量體溫,已燒到40度, 黎馬上把我送到附近(古樓區)的北京市第三醫院, 經診斷是患了“乳線炎”, 需住院治療; 孩子呢? 隻有聽從在家的二人處理了。 第二天,黎來醫院告訴我, 孩子昨晚哭了一夜, 沒辦法隻有把大妹妹(李鳳貞)和表姐都請來了, 她們二人都有孩子, 並都將孩子一起帶到我們家來了; 我說: “你喂牛奶給孩子吃了沒有”? 答複是:“沒有, 不知道她晚上還要吃牛奶”。 我真沒有辦法,隻有忍耐; 這次住院約有十天左右,治愈後才出院, 該到滿月的時候了。 回家一看, 存折上的錢已所剩無幾,這個“富月子”沒能過到, 而且滿月後還得過窮日子呢! 這時接到二哥的信, 說他快結婚了, 當然是需要送禮的, 但沒錢買, 想來想去, 我倆有兩條毛毯, 就送他一條毛毯吧! 這是剛到北京時,商家為了促銷,用分期付款方式優惠職工, 我倆每人都購置一條所致。

    小姑秀珍是一名青年團員, 為人忠厚老實、勤勞, 但文化偏低; 她來北京後因沒有單位而把團的關係掛在派出所內, 她聽派出所人說: 古樓區開辦一個高小速成班, 歡迎青年人參加, 我立刻鼓勵她去報名參加學習, 白天她去上課, 晚上我幫她複習功課和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教她, 直到她拿到高小的結業證書後為止。 五十六天的產假期滿了, 帶著寶寶去上班, 把寶寶安排在日托的哺乳室內, 要定時喂奶, 上下午各一次, 我倆都沒有手錶, 又怕誤了喂奶時間, 就不時地到走廊上去看掛鍾,才能做到按時喂奶。 我倆一日三餐均在食堂用餐, 晚上帶回寶寶, 再洗滌各項物品,做應有的清潔衛生工作等。

    秀珍由派出所介紹到安定醫院工作了, 她很勤勞, 每個星期天都回來, 總是搶著幫我洗衣服, 幹事情; 真是一個好小姑, 幫了我不少忙。 到寶寶三個月時, 界首來信說二叔去世了; 我們除了把家裏能拿出的錢全都拿出來外, 還向工會申請救濟了七十元錢一起寄去; 此時界首僅有婆婆和小叔(李校)二人一起生活了,我倆計劃: 把婆婆接來北京, 李校留在界首讓他把高中學業完成。 那時正好有出差到武漢的機會, 黎傑就爭取前往, 順便彎路將婆婆接過來了, 並以“夫死從子”的名義報進了北京市戶口。

    這一下家裏的人多了,感到住房太擠, 又到行政司去申請調整到南鑼鼓巷居住; 我感到婆婆身體虛弱, 不能負擔過多的家務事,所以我們每天仍是帶著寶寶上下班, 中飯在食堂就餐,僅早晚在家吃飯, 米麵和菜都由我買回來, 婆婆協助燒一下。 這個三代四口人的小家庭, 就熱呼呼地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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