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唐白河血曙》
漢水北岸,蒙古軍占領的水寨如巨獸盤踞。破曉時分,天光撕裂雲層,將樊城城牆染成一片血色。北風呼嘯著卷過江麵,旗槍上的鐵環叮當作響,遠處馬嘶聲淒厲,似鬼魂嗚咽。
此時,阿術佇立水寨洲頭,獸首鐵甲凝著寒霜。他五指叩擊木欄,碎石簌簌滾落。“劉萬戶,”他嗓音沉如悶雷,“這軍寨便是釘在宋人咽喉的毒刺!”鐵甲隨他揮臂的動作嘩棱作響,映著朝陽泛起血光,“斷其糧道,抽其脊骨,縱有呂文德十萬水軍,亦不過困獸之鬥!”
劉整沉默而立,鐵護腕深深壓入箭袖。忽見他刀尖一挑,一盞殘破的孔明燈被淩空挑起,燈紗化作灰燼紛揚落下。“鹿門山、白河口皆已臣服……”刀鋒錚然出鞘三寸,寒光刺目,“待漢水弩台建成,呂文德的戰船——終將淪為漢水魚鱉之食!”
《江心骨夯》
魚梁洲沙洲上,數百苦力脊背赤紅,汗水混入黃沙。二十人共抬石夯,號子聲震得蘆葦劇顫:
“嘿——喲!漢水彎彎勒斷腰!”
石夯轟然砸落,沙洲震顫,驚起群鷗。
“嘿喲嘿!鐵夯落地宋旗倒!”
鞭聲破空,一道血痕烙印在苦力脊背,悶哼聲淹沒在夯歌中。
三丈高弩台巍然矗立,五牛弩絞盤被鐵鉤哢嗒鎖死。箭槽中三棱箭鏃泛著冷光,如毒蠍倒影投於江麵。機關咬合的咯吱聲,似蛇信吞吐,殺氣森然。
《裂帆驚濤》
刹那間,但見江麵上一艘宋軍哨船疾馳於江心,“襄陽水師”漆字在浪中忽隱忽現。陡然間,弩台黑旗翻卷,蒙軍號角長嚎撕裂天際——
三支踏橛箭帶著鬼嘯聲破空而至,噗嗤釘入船板!木屑飛濺中,第二波弩箭已撕裂帆索,船身哢嚓裂開巨口。江水轟隆灌入,士卒慘嚎著墜入濁浪,頃刻間被吞沒。
阿術俯視潰散的宋船,鐵甲映出江麵幽藍火光。“樊城若破,襄陽必孤;襄陽既孤,江南危如累卵!”夜風卷起火把劈啪爆響,遠處夜貓子發出咯咯怪笑,似為這場圍獵奏響終曲。
漢水蒼狼旗獵獵狂舞,聲壓江濤。弩台黑影如巨獸蟄伏,箭鏃所指之處,皆是山河傾覆之兆。
《血色樊城》
北風裹著血腥氣刮過樊城迎旭門箭樓,旌旗獵獵作響,遠天悶雷般的戰鼓聲碾過城牆,每一錘都砸在守城將士的心口。
呂文煥的五指死死摳進燈罩,骨節泛白如凍死的蟲。“大宋永昌”四個朱砂字被血水洇開,像極了淚痕斑駁的絕筆。他從牙縫裏擠出冷笑,聲音嘶啞如破鑼:“好個斷子絕孫的毒計!蒙古狗韃子,老子跟你們——”話未說完,城下驟然傳來淒厲的馬嘶。他猛地抬頭,眼中血絲暴綻,如困獸般低吼:“不死不休!”
箭樓上一排將領如鐵釘般僵立。牛富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範天順的刀柄重重頓地,青磚裂開蛛網般的細紋。呂師聖、王福、蔡路鈐皆雙目赤紅,仿佛下一刻便要撲下城頭撕咬敵喉。
“哢嚓哢嚓……”樓梯口驟然響起急促的靴聲。文書肖一丁懷抱卷宗疾奔而上,單膝砸地時甲胄鏗然:“報!蒙古‘毒龍箭’妖法已破!”牛富一把扯過文書,紙頁嘩啦一展,濃眉驟然倒豎:“屁的妖法!不過是箭頭抹了爛瘡膿!”
呂文煥奪過文書一目掃過,忽然縱聲大笑,笑聲如鏽刀刮骨:“妙!報應不爽!”他“啪”地合攏卷軸,聲若鐵錘砸砧:“他們使爛膿,咱們便用鶴頂紅拌豬尿——”袖風掃過案幾,茶碗當啷啷蹦起三尺,“看誰更毒!”
瓷片飛濺的脆響中,他伸指直點肖一丁:“記你一功!”又朝呂師聖暴喝,“即刻帶人去兵器坊,天亮前若搗鼓不出——”案木被拍得轟然巨響,梁上積灰簌簌落下,“便調飛虎船隊,把這毒箭射進阿術那狗頭的嗓子眼!”
二人跪地抱拳聲如驚雷:“得令!”鐵甲卷著腥風衝下樓梯,暗影瞬間吞沒了他們的背影。
呂文煥獨倚雉堞望去,黑雲壓得城頭欲頹,漢水之上戰船列陣如森然利齒。忽有信鴿撲棱棱擦過城垛,腳係紅布如血珠飄搖——
一支火箭驟然破空而至,噌地釘上樓柱,火苗劈啪竄起,照亮他眼中滔天殺意。
《鐵虎出江》
晨霧如紗,裹著漢江。
兩日後,天光未破,樊城水門卻在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緩緩開啟。鐵索沉入江水,濺起渾濁的浪花。五十艘黑帆戰船如蟄伏已久的猛虎,悄然駛出——這是大宋最後的利刃,“飛虎號”艦隊。
船首鐵虎頭在血色朝霞中泛著冷光,船身鐵甲鏗然作響,如同死神磨刀。旗艦甲板上,統製牛富按刀而立。鐵甲覆身,戰袍獵獵,他眉峰如刃,眼底沉著整條漢江的重量。
“都看清了?”他聲如鐵石相擊。
身旁三名副將——王福、唐永堅、肖一丁——齊聲應諾。甲片碰撞聲錚錚作響,仿佛戰意已凝成實質。
此時,在樊城箭樓上,守將呂文煥負手遠眺。身後範天順、呂師聖等將領屏息而立,城頭戰鼓如巨獸低吼,旌旗撕裂江風。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江麵上那支沉默的艦隊,如同一場無聲的祭典。
站在“飛虎號”甲板上的牛富眯起雙眼。
魚梁洲沿岸,蒙古大營如黑潮蔓延。刀光刺目,箭樓聳立,戰馬嘶鳴夾雜著梆梆的築寨聲——那是吞噬中原的鐵蹄,如今已踏至襄陽城下。
“全軍——”牛富突然怒吼,聲裂霧靄,“蒙麵!”
令下如山崩。黑布翻飛,弓箭手們瞬息遮麵,隻露出一雙雙殺機沸騰的眼。如同地府羅刹現世,靜默中透著悚然。
甲板中央,青瓷毒壇轟然砸落。藥汁汩汩晃動,綠煙嘶嘶升騰,映著昏沉天色,似有惡鬼在煙中獰笑。士卒單膝跪地,鐵撬啟封,毒氣混著江腥撲麵而來。
艦船長龍陣突進如楔,直插蒙古水寨咽喉!
“匡匡……”但見蒙古軍水寨上空驟起驚鑼,盾牌“匡匡當當”碰撞聲此起彼伏。元軍統帥阿術倉皇攀上高高的望樓,鐵甲嘩亂如喪鍾急響。“南人來襲!”他揮刀狂吼,聲似驚雷炸裂,鴉群驚飛如墨點潑天。
但見蒙古軍水寨將士陣腳大亂。士卒棄斧尋盾,戰馬撞塌箭垛,煙塵滾滾中,牛富緩緩抬手。
“弓箭——”聲音似鐵刃刮過骨殖,“蘸毒!”
毒壇四周,弓箭手如鬼魅環伺。箭鏃浸入毒汁,青煙暴起,倏然回身奔至船舷。弓弦吱呀滿引,百煉竹木發出瀕臨折斷的呻吟。
站在“飛虎號”船頭的牛富戰袍狂舞,眼中血絲迸裂,大喝一聲:“放箭!”
刹那間,天穹驟暗。毒箭如蝗群壓頂,破風聲尖嘯刺耳。箭雨鑿入血肉,蒙古兵卒青麵嘔血,慘嚎聲如地獄洞開。毒煙過處,屍骸如麥浪倒伏,頃刻間哀鴻遍野。
各種艦船上一陣瘋狂射箭之後,又隻見,牛富冷麵揮手:“鳴金——撤退!”
號角嗚咽而起,戰船劈浪調頭。黑帆鼓滿江風,船槳激起白浪,艦隊似魅影遁入濃霧。唯餘蒙古寨中屍橫遍野,哭嚎聲卷過江麵,久久不散。
漢水東流,血色浮沉。
這一日,飛虎號以毒箭裂敵膽,卻也揭開了襄陽圍城中最為慘烈的篇章。而牛富站在漸遠的船尾,望見朝陽終於刺破霧靄——那光,紅得像剛剛傾瀉的血。
(筆者創作思路延伸:“深化戰爭美學:突出冷兵器時代的殘酷與壯美——鐵甲錚鳴、毒煙嘶嘯、黑帆破浪,通過聲、光、色的細膩刻畫營造沉浸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