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尋塵香
上部
二十年一回首,六十年一輪回;時光宛如桃李樹上的秋蟬,把記憶吸吮得幾近枯竭。
第29章
初一新開一門地理課,老師是位女老師,新婚燕爾,丈夫在地質隊工作,她從市裏調動到礦山當老師。女老師長得漂亮,打扮得也好看,服裝精致洋氣,是城裏人才有的新款式,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用一隻好看的紫色發卡夾著。或許是新老師的漂亮,或許是那些城裏人的特征,讓班裏幾個男同學,特別是“軍長”,產生了莫名其妙想鬧事的情緒。
幾個人開始說話聊天,進而相互打鬧起來。女老師剛開始還容忍著,可幾個男同學越來越鬧,女老師隻好停下來整頓紀律,讓帶頭吵鬧的同學站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女老師的臉氣紅了,不知道是羞怯,還是生氣。
“坐著不改姓,走著不改名,姓張,名軍長。”
“張軍長,你為什麽不聽課?”女老師不知有詐,中了圈套,“你站起來回答老師。”
下麵的學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女老師不知所以,臉漲紅得像秋天的蘋果。
“不是我不聽課,是你講的課聽不懂。”“軍長”開始套用他的對白,故意把身體癱軟在椅子上,“今天身體不舒服,站不起來。”
幾個一起搗蛋的學生故意哄笑起來,女老師氣得臉色紅裏透著白,說不出來話。
這時班長三道杠轉頭說,你們不要吵了。“軍長”轉頭說,閉嘴,你算老幾。班長聽話閉上了嘴,班裏的氣氛僵硬起來。
講台上的女老師又氣又急,眼淚刷地流了下來。蔡文勝鼓足了勇氣,一衝動站了起來:“請大家安靜聽課,老師講課很辛苦。”
“軍長”眼睛一蹬,正要回話,台上老師“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出人意外,大家沒想到新老師這麽不經鬧,都閉上嘴不說話了。漂亮女老師哭了足足兩分鍾,大家第一次看老師哭,很不習慣,好些女同學低下頭,覺得這樣可以減輕一些老師的難為情。
女老師哭完,一邊抽泣,一邊從褲兜裏掏出好看的手帕擦幹淨眼淚,又接著講課。下課鈴聲終於遲遲到來,老師一出教室,大家都鬆了口氣。
下課後,蔡文勝心裏惴惴不安,他走出教室站在走廊裏。不一會,果然看見鄭偉向自己走來,後邊跟著“軍長”。
剛和鄭偉說上話,蔡文勝感覺有人摟住自己的肩膀,回頭一看是劉建設。劉建設笑嘻嘻地問:“你們在聊什麽呢?”
鄭偉沒答,問:“你也是地質隊的吧?”
“哎,別提什麽地質隊礦山的,大家都是同學。”劉建設說,並提議大家放學後一起打籃球,他今天帶了籃球來學校。學校的籃球隻在體育課時能玩,很少人自己有籃球。
麵對劉建設的笑臉和邀請,鄭偉點點頭,轉身和“軍長”離開了。
“他們是不是找你麻煩了?”劉建設問。
“不知道,剛說了幾句。鄭偉問我認不認識他弟弟,和我原來一個年級。”蔡文勝說,這邊小孩衝突前會先摸摸底,了解一下對方是不是有八竿子打得著的關係,“不過我有點擔心,那個張軍跟在他後麵橫眉豎眼的。”
“二對二,找麻煩我們也不怕他們。”劉建設挺挺胸,“你肯定打得過那個狗屁張軍。”言下之意他來對付鄭偉。
“我不怕張軍,不過鄭偉打架很厲害,很多人都怕他。”蔡文勝心頭一熱,可還是心有餘悸。這些天他經常和劉建設玩摔跤,雖然沒有劉建設個頭高,卻總能設法把他摔倒,壓在底下。
劉建設笑了笑:“我看過這裏小孩打架,和我以前那裏打架不一樣,鄭偉不是我的對手。”
蔡文勝也笑了,說你是吹牛吧。劉建設嗬嗬一樂,說以後打一架給你看。
自從當上了學習委員,蔡文勝上課變得聚精會神,不再左顧右盼,特別是林老師的數學課。不過時間長了,他發現老師講的自己都懂了,於是自己看書本,幾個星期下來,數學書和語文書都被他翻了兩遍。屁股上的尾巴又長了出來,開始坐不穩了。
陳熙容坐在蔡文勝的右邊前兩排的位置,他看黑板時的餘光總能看到她,可餘光停留在她身上不會超過三秒鍾,他擔心自己看著她時會被別人發覺,不敢大意,以免露出蛛絲馬跡。不過隨著時間增長,心裏的勇氣也在逐漸增加,三秒鍾不夠用,餘光也不夠用了。
與喜歡的人隻有六尺之遠,每每看她時都有舍不得,不肯多看,像小孩子得到大白兔奶糖,隻想藏好不肯吃掉。慢慢的,蔡文勝膽子大了起來,便開始舍棄不舍得,細細看她的背影。陳熙容的耳朵很好看,耳輪不厚不薄,溫軟清秀;她的秀發梳成馬尾,輕盈活潑,白皙的頸項纖細,秀美可人;好幾次看得蔡文勝出了神。
少年的情意初芽最是難掩,林老師看在眼裏,心裏清楚。有一次遇上蔡文勝出神,林老師故意叫蔡文勝起來回答問題,曆來對答如流的蔡文勝居然支吾起來。林老師知道,該找機會給他提個醒了。
一個下午剛放學,林老師讓一個同學跑來傳話,叫蔡文勝快點去辦公室,等蔡文勝氣喘籲籲地趕到,林老師卻繼續改著段考試卷,給了他一本初二的數學課本,讓他坐在長椅上邊看邊等。
辦公室很大,長方形,舊式的大塊長條木地板,走在上麵咯吱咯吱響;裏麵擺放著七八張桌子,桌上堆滿了書本和試卷,初一老師都在這裏辦公。由於已經放學,隻剩兩三個老師,都在忙著自己的事。蔡文勝拿著書在唯一的長椅上坐下,長椅邊站著一個女孩,高高的個頭,長得眉清目秀,手臂上戴著兩道杠。蔡文勝認識她,是隔壁蘇姐姐班的副班長,好多男孩子都知道她。
女生已經站了一會,見周圍的人都忙著,便東張西望起來,看見蔡文勝進來,便把目光跟隨在他身上。蔡文勝拿著課本在長椅上坐下後,女孩的目光還在注視著他,直到兩人目光碰觸到一起,女孩眼裏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你也犯錯了?”女孩輕聲地問。
蔡文勝心裏不確定,搖搖頭說自己還不知道。
“我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可班主任不讓我坐,站得腿都酸了。”女孩委屈地說,還伸手錘了錘腿。女孩的溫聲細語,聽得蔡文勝心裏湧上一股憐惜。
“寧曉霞,我讓你好好反省,沒讓你和別人聊天。”一個中年女老師風風火火走了進來,她聽到了女孩的抱怨,一下提高了嗓門,“你到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犯了什麽錯?”
女老師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一份試卷,“你看看,你這次段考考了多少分?”
女孩斜著眼睛看一眼,嘴裏卻不肯認輸:“我已經說過了,你們把題目出得太難,大家都考得不好。”
“是太難考不好嗎?還是你不認真聽課?上課就忙著和男同學傳字條,你還剩多少心思在學習上?”老師把試卷甩到桌麵上,從抽屜裏抓出一把字條,“你自己看看,你上課時寫了多少字條?還寫什麽喜歡你。你們才多大就寫這些東西?”
女孩臉上掛不住,生氣地扭開頭:“就是太難了,大家都考不好。”
女孩不折不撓不認錯,把老師氣得火冒三丈。她向著林老師問:“你們班蔡文勝考多少分?”旁邊的蔡文勝一聽嚇一跳,沒想到事情突然會轉到自己身上來。
林老師不緊不慢也不說話,在卷子裏翻了翻,拿出一份試卷,遞了過去。
“97分。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從四年級跳級上來都比你考得好。”老師抖著手裏的卷子,越說越生氣,“你媽媽帶高考班,天天忙得顧不上你,讓老師好好管著你,你考這樣的成績讓老師怎麽和你媽媽交代?”
女孩閉上嘴不再說話,仰起了頭,似乎是不讓眼淚流下來。老師有點心軟,可有餘怒未消,說:“好好好,你不說話就繼續站在這裏,今天想通了再回家。”說完甩手離去。
蔡文勝把頭縮在脖子裏,眼睛盯著書,卻一個字沒看進去,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林老師卻突然放下手中的試卷,大煞風景地叫他:“蔡文勝,你沒事先回去吧。這本初二的課本老師借給你,上課聽懂了就自己看書。”
蔡文勝像聽到大赦一般,趕緊起身往外走,經過女孩身邊時看她一眼,想表達一下同情。女孩也正好看著他,眼裏噙著淚水,還有滿滿的嫌棄和怨恨,他隻好低頭悻悻離開。
林老師的敲山震虎、隔山打牛極為有效,心無城府的蔡文勝老實下來,開始心無旁鷲地認真讀書;學期結束時,他數學語文都是年級第一,數學得了年級裏唯一的滿分。這是幾個月後的後話了。
第30章
段考卷子發下來的第二天,劉建設邀請蔡文勝來家裏玩,順便幫自己補習一下數學,這次考得太差,回家挨他爸一頓狠尅,好在他一貫成績不好,他爸懶得揍他,隻是警告他,期考如果還是四五十分,就要沒收他的籃球。
一段時間下來,兩人相處得不錯,特別經過上次和“政委”“軍長”的對峙,蔡文勝覺得劉建設講義氣,自己也有義務幫助好朋友,兩人早早約好周日見麵。
周五早上,劉建設一臉興奮地告訴蔡文勝,說下午縣裏來人挑選打籃球的選手,選上的先到縣裏培訓,然後再到市裏比賽,打得好的可以讀市裏的體校。如果真能到市裏讀體校,以後就再也不用考數學了。
下午學校的籃球場上人頭攢動,除了幾十個報名比賽的,還有蔡文勝這類親友團和圍觀的觀眾。球場上人聲嘈雜,劉建設很激動,說誌在必得,將來能否出人頭地就看今天了。
縣裏來挑人的是王教練,大高個,比旁人高出一大截,神氣十足,嘴裏叼著個哨子,運動衣敞開,露出裏麵的紅背心。他先讓大家往球場兩頭運球跑,跑了幾個來回就淘汰掉一半,再讓大家三步上籃,又淘汰一小半,選剩下男女各八人,打半場賽。
女子賽先開始,女同學都在給自己認識的同學加油,蔡文勝認出裏麵的阿薑。場邊的劉建設已經脫掉外套,一邊摩拳擦掌,一邊指著一個也準備比賽的大高個男同學說:“這個家夥怎麽長這麽高,這可有點麻煩。”
蔡文勝看過去,說我認識他,他叫“六指”。
“六指”在小學部大名鼎鼎,除了高人一頭外,他的右手大拇指旁多長了一個指頭。其實說是指頭也不完全,就是一截細小的肉棍彎成90度,上麵沒有指甲,蔡文勝看了一次就沒敢再看。
“六指”曾是蔡文勝三年級的同班同學,他在一年級時就比同班同學高出半個頭,隨著時間增長,“六指”的個頭更是突飛猛進,到三年級時,已經比同學高出了一個半頭,不認識的人都以為他是初中生。
“六指”父親是礦山的一名礦工,家裏五六個小孩,生活比較困難。“六指”從小要幫家裏幹活,年紀稍大一點就幫人淘沙,站在河邊用簸箕淘河裏的沙子,淘出來的黑色礦砂可以賣錢。他常年在河邊淘沙,風吹日曬,皮膚黝黑粗糙,加上個子高,猛一看像半個成年人。
“六指”不愛讀書,一拿書就犯困,一看字就頭痛,書本唯一的作用是可以撕下來折紙飛機。有“六指”在的班級,別人很難拿倒數第一名,他一年級時就多讀了一年。每年班上都會有一兩名留級生,後來卻再也輪不到他,學校對他睜一眼閉一眼,讓他每年跟著升級,說他一年級已經留過一次,總不能老讓他在一年級,坐在最後排像一座小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外校老師來旁聽。
“六指”樣子凶,喜歡鼓著眼睛,把眉頭皺成一坨;脾氣又急,喜歡打人。和他有爭執的同學,他一伸手能把人呼擼到地上;曾經有個硬氣的礦山小孩和他打起來,結果被他打得頭破血流。
他對地質隊的學生特別有意見,叫他們“討飯佬”,來自於人們對地質隊野外工作時的揶揄:遠看像討飯佬,近看是地質佬。蔡文勝三年級和他同班時,見到他都盡量繞著走。四年級分班離開,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蔡文勝提醒劉建設,說要小心“六指”,那可是個大魔王。
女子組比賽完畢,阿薑的隊大獲全勝,她和一個白衣女孩配合,兩人又遠投又上籃,包攬了大部分進球。嘴裏叼著哨子的教練把兩人叫到邊上,問了幾句,把她們的名字和班級記了下來。
劉建設指著那個白衣女孩,說那是我妹,她肯定過了。說話間,白衣女孩一路小跑過來:“哥,我入選了。”
女孩長得白白淨淨,剛運動完的臉龐紅撲撲的,個頭看上去比蔡文勝還高一點。劉建設對著蔡文勝,說這是我妹劉美麗;又轉頭對著劉美麗,說這是我好朋友蔡文勝。
劉美麗上下打量了一遍蔡文勝,沒說話。蔡文勝尷尬了一下,準備好的兩句話沒用上,隻好咽下肚子。
劉美麗轉過身,興高采烈地對她哥說,你可要好好打,我們一起去縣裏培訓。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把有些散亂的頭發攏起來,兩隻如白藕的手臂抬起來。蔡文勝看一眼,心突突地跳,趕緊轉眼看向別處。
王教練吹響了哨子,劉建設信心滿滿,握著拳頭晃了晃,說看我的。
一開場,劉建設瀟灑地來了個三步上籃得分,然後又是兩個跳投,比分一下被拉開。另外一個隊的“六指”急吼吼地向隊友大喊大叫,自己上前防守劉建設。他比劉建設還高半頭,兩隻長臂展開,死死封住劉建設的投籃。劉建設運球轉走底線,“六指”雙手一分,攔住去路,巨大的身軀用力猛地靠上去,把劉建設頂出了場外。
劉建設舉手示意對方犯規。因為不是正式比賽,王教練並不打算叫停。這樣一來,“六指”找到了竅門,隻要劉建設拿球,他就緊貼上去,又擠又推,還有幾次直接壓在對方身上,把劉建設累得呼呼直喘氣,也氣得個半死,進攻效率大打折扣。
十分鍾比賽很快結束,教練把劉建設和“六指”叫了過去,看球的人說兩人打得最好,都能進培訓隊。
女子隊裏王教練要了阿薑和劉美麗,她倆差四歲,分別進初中組和小學組。“六指”留過一級,隻比劉建設小半歲,按年齡也隻能進初中組,王教練有些為難,初中隊隻有一個名額,一方麵劉建設身體靈活技術好,另一方麵“六指”的牛高馬大在預選隊員裏絕無僅有。
思來想去,教練覺得“六指”十一歲就這麽大個,弄不好將來長成個穆鐵柱,況且他當年也是靠著個子高才打上籃球。他指指“六指”,說就要你了。“六指”一聽,展開眉頭握緊拳頭,一下蹦起三尺高。
星期天下午,蔡文勝如約來劉建設家幫他補習數學。劉建設還沒從落選的陰影走出來,看見課本更加垂頭喪氣,張嘴閉嘴都在罵“六指”。蔡文勝講了一會,看對方除了唉聲歎氣加罵人以外,實在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便說下周再給你補吧。
劉建設覺得胸口鬱悶難耐,起身走到門口,衝著外邊“啊啊”喊了兩嗓子,門外一條土狗正在泥地上追雞玩,被他突然的大叫嚇一跳,憤怒地對著他“汪汪”叫嚷起來,劉建設剛好一肚子怨氣沒處發,他哼了一聲,從柴堆上抽出一根柴火,撒腿攆狗去了。
蔡文勝正在收拾桌上的紙筆,聽見門扣哢噠一聲,劉美麗從裏屋開門出來,說:“哎,你怎麽在我家,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聽見這話,蔡文勝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劉美麗笑了,轉了個話題:“我哥說你是數學天才,不看書也能考一百分。”
蔡文勝小聲說:“沒有這回事。”
劉美麗又說:“聽我爸說,像陳景潤那種數學天才,其他事情是個傻子。”
“我不傻,我的語文也很好。”蔡文勝說,臉上開始發熱。
劉美麗笑了,露出兩排好看的牙,說:“你是有點傻,不過蠻可愛的。”
蔡文勝第一次被女孩子說可愛,這種詞隻在電影裏聽到過,頓時一股血氣直衝腦門。劉美麗穿著一身少見的白色運動服,額頭上幾縷劉海,發梢有些曲卷,頭發沒有紮起來,自然地垂在肩頭;伴隨女孩的俏皮時髦,還有一絲香甜香甜的氣味,蔡文勝頓時局促起來。
“這是我的考卷,錯了不少,你給我講講吧,今天也算沒白跑一趟。”劉美麗坐了下來,把試卷放在小書桌上。
五年級的題目對蔡文勝來說不複雜,他認真地把試卷上錯的地方講解了一遍。劉美麗比哥哥聰明,點點頭表示聽懂了,然後指著最後一道應用題,讓蔡文勝再講一遍。
蔡文勝覺得自己剛才沒講透,這次講得更仔細,講著講著覺得耳朵癢癢的,轉頭一看,劉美麗靠得太近,發捎碰到了自己,他趕緊挪開一點;講著講著,耳朵又癢了起來,轉頭一看,劉美麗正對著自己的耳朵吹氣。
蔡文勝臉一下燙了起來,耳朵也紅了,他趕緊站起來,說今天就講到這裏吧,你都懂了。劉美麗說,還有一點沒懂。蔡文勝又說,你已經懂了。劉美麗笑嘻嘻地說,你還真有點傻。
出門攆狗的劉建設回來了,一頭大汗,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端著口盅大口喝水。蔡文勝趕緊收拾好東西告別。
回家的路上,蔡文勝心裏像是跑過了一百匹馬,亂成一團;頭一次和女孩子近距離接觸,又說了那些犯傻的話,讓他心慌意亂;可亂意裏又有一絲甜蜜,像泉水一樣咕嚕嚕地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