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24）

小歌在去D市的飛機上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欲睡，隻覺得頭重腳輕，身體好像不太平衡。她把頭乃至幾乎整個上半身都靠在了窗戶玻璃上，這樣才覺得有個支撐。

快到D市的時候，不知道是時差還是怎麽回事，居然已是萬家燈火通明的夜晚了。從空中俯視D市，好像一個巨大的壯觀的燈會，那些靜止的路燈，連成通體透亮的背景，來去的車流，是背景上一路滾過去的的萬顆明珠，這份流光異彩的靈氣竟是這麽動人心魄，小歌好像從來沒見過如此廣闊而美麗的夜景，燈光幾乎把D市照成了漂浮在黑暗中一座動感十足的金殿。

小歌的心裏充滿了震驚和激動，看了一下表來確定降落的時間。坐在一旁的張峰好像也看出她精神好些了，開始和她攀談。一聊才知道張峰要去的那個學校其實並不在D市，而是離D市還有兩個小時車程的大學城，大學城其實是沒有什麽飛機可以到達的。

小歌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好像忽然發現抓了個當差的其實並不是很順路一樣，她說：“到D市都這麽晚了，要不你可以先住我們家，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大學城不遲。”

張峰笑笑說：“不用不用，在美國兩個小時車程不算遠的，再說，我哥哥就在D市呢，”小歌才想起自己幾乎忘記的這一茬。

她又接著說:“你看，這一路沒少麻煩你，多虧你幫忙。。。”

張峰有點琢磨不透地斜了她一眼:“本來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說說話，路上解解悶兒的。。。”

小歌有點不好意思了，知道他下句肯定是：“沒想到遇上了一個悶葫蘆加病包。。。” 她抱歉地衝張峰笑了笑。

他就把話題打住了，說：“不過助人為樂了一把，也挺好啊!”

小歌和張峰各自交換了電子郵件和在美國可以聯係上的電話，還說好有機會帶上大明和張峰哥哥在D市聚一聚，吃個飯什麽的。

兩個人談好聯係方式沒多久，飛機就降落了。他們一到機場大廳就直直向各自的親人奔去。

小歌一眼就看到抻著脖子到處張望的大明，她叫了兩聲，可是大概聲音細弱，大明沒聽見，還在搖頭晃腦地尋找。小歌一直走到他跟前拉了他的手，大明才驚訝地叫了一聲：

“小歌！你怎麽成這樣了？！”

小歌知道自己過去的幾個月忙得體重直線下降到自高中以來最低水平，在加上路上牙痛，不過還是沒想到竟然讓大明都沒認出來。她把行李一撒手，撲到大明懷裏，無限委屈地說了句：“我可算是到了。。。”

大明也把她抱緊了，摸著她的頭發和腰身，一邊說：“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小歌伏在大明肩上，覺得無比溫暖，好像一路的辛苦和擔心終於有了一個踏實降落的地方。她閉上眼睛，不去看周遭的人，也不肯抬頭，雖然這麽大庭廣眾地和大明抱在一起似乎讓人有點尷尬，但還是決定采取掩耳盜鈴的策略，然後無賴地想：“反正這是到了美國。。。”

過了好一會兒，大明才輕聲說：“走吧，咱們回家去！”

小歌拉著大明的手，簡短地講了一路的慘狀，想起張峰，對大明說：“你要不要去招呼人家一聲，好好表示感謝？”

小歌說著環顧四周，發現張峰就站在不遠處，和一個看上去年齡比他大很多的中年人有說有笑，他似乎也看見小歌，向她友好地揮揮手。

小歌聽見大明說：“算了吧，人家也在和接他的人聊得高興。”然後就拉上她去取行李了。

等行李的時候大明才告訴她自己的接人行動並不順利，早一天大明接人心切，雖然沒收到到小歌電話，又怕是因為小歌轉機來不及打，還是誆了一個係裏的師兄到機場等候，自然是倆人一場空等。今天他不好意思再麻煩同一位師兄，就換了一位，沒想到這個人號稱自己拿了駕照很久，卻自打考過就沒怎麽開過車，加上D市連降大雪，天冷路滑，出門還沒多久就把車開雪堆兒裏去了，人雖然沒傷著，車一時半會兒都挖不出來。

大明最後隻好棄人棄車自己輾轉做地鐵到了機場，還欠了師兄好大的人情,心裏過意不去。

大明很鬱悶地說：“你看你，小巫婆，金麵難露，魔法無邊啊，兩個師兄還沒見到你就被逼退，半途犧牲了，害我還得去打的。”

小歌也沒力氣跟他鬥嘴皮子糾纏，白了他一眼，“咱倆是一對兒倒黴蛋！你不過是把我路上的運氣給MATCH上了。。。”

結果小歌的烏鴉嘴一說完這句話，老天就把他倆的壞運氣又疊加了一下。小歌到的那天晚上，因為連降風雪，出租車司機大概也不想掙這份辛苦錢，都回家歇著去了，機場出口的地方打車的人排成長隊，小歌看了都有點暈菜的感覺。

大明自作聰明，說沒關係，坐地鐵，地鐵不受天氣影響，而且地鐵站離大明住的地方已經不遠，大不了到那裏打的不用排長隊。倆人這就擺弄著行李上了地鐵。沒想到才坐出幾站路，司機就說因為風雪造成某個車站線路問題，不再往前走，到此為止，把大家統統趕了下去。

小歌又和大明把行李千辛萬苦地挪到地麵上來，隻是等不著TAXI。小歌見麵的興奮勁過去了，依舊是牙疼難忍，雖然是貓在地鐵車站裏麵，但還是又餓又冷。大明就更慘，時不時還要到外麵去觀察TAXI的過往情況。那時他們哪裏知道美國打的都是用電話約，在不知名的街上亂等是沒有用的。

小歌把身體靠在地鐵站的牆根上,不知是困還是累,漸漸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大明忽然跑進來,叫了一聲:"來了,來了,找到一輛的士!"

小歌心裏念了無數阿彌陀佛,覺得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她興奮地跑出來,和大明一起鑽進了汽車.這才發現所謂的士

是個不打表的"野的士",不過他們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隻要有人願意在這個風雪的夜晚送他們回家,多少錢都沒說的.

錢倒不是問題,可惜這位的哥對小歌他們要去的地方十分不明白,看看地址,一路上隻是說:"You tell me how to go there, where to make turns..."

可憐大明平日裏就不太認路,而且小歌簽到證以後,大明想從原先合租的地方搬出來,換一個清靜的一居室,結果冬天裏又倉促找不到房子,就把另一個 ROOMMATE預先為自己老婆團聚訂好的房子頂了下來,大明的那個同屋訂下房子之後,老婆家裏出了點事情,要晚來兩個月,就講好先轉給大明,暫住一下作為過渡,兩個月後ROOMMATE老婆來了,大明再搬家.

這樣大明在小歌到達D市的前幾天才剛剛住進新居,對地形是十分不熟悉.而且來去機場不是別人開車就是自己做地鐵,似乎還沒弄清楚開車的線路.

大明一路上戰戰兢兢地指揮,大約開到離新居還有幾個MILE的時候就開始黔驢技窮了,司機帶著他倆在街上不住地亂轉,然後問大明"Are you sure you live here? It's your home!"

小歌是兩眼抹黑,一點幫不上忙,隻是盯著窗戶外麵看新鮮:

"這邊的房子都是這麽矮矮的,獨門獨戶嗎,整整齊齊像碼的小磚頭似的..."

"呀!這個房子有三層,紅白相間,好漂亮啊!"

"快看!這家堆了個大大的雪人!鼻子凍得紅紅的,哈哈...眼睛是什麽做的...?"

"咦?剛才我看過這個房子的,怎麽又跑這個地方來了?"

隨著小歌越來越多看到自己已經見過的房子,大明也心虛了,說:"算了,算了,我們下車問路吧!"

他們偶爾看到一個人站在房子外麵抽煙,大明就趕快下去拿地址問去了.到底還是老住戶啊,山下兩下總算是把他們一行指點出了迷津.

車子到了一棟青灰的小樓麵前的時候,大明長舒了一口大氣:"終於到了!"他和司機一起把行李搬下來,兩個人都拚命相互道歉,說自己不懂路,耽誤了對方時間.

大明使勁要塞給司機更多錢,說今天是個好日子,讓他總算接到老婆回家了.

司機是使勁地不收,說最後一段冤枉路"should be on me!"

小歌在一旁看了半天,心裏想著,美國的"野的"司機都這麽高風亮節哇!真讓她見識了.

的士開走了以後,大明引導著小歌沿著窄窄滑滑的小道去了房子的背後.小歌這才發現一棟貌似很小的房子前前後後居然開出了上十家獨門獨戶的單元,小歌的家就在背麵二樓,正對著後院子裏一個已經被雪覆蓋住了的形狀複雜的滑滑梯,活像白雪公主的房子.

小歌一進門,一股向往已久的熱氣撲麵而來,她顧不上多環顧四周,脫下外套就直接撲到床上去了:"終於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