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20年的早春,一切看似平常,其實卻是不平常歲月的開始。
小朱是武漢人,他被困在了老家,Covid就是從那裏開始爆發流行的。
我們的生意也開始越來越難做了,越來越多的城市,外地來人需要被隔離,這幾乎阻斷了全國的出行,而我們的業務又是最講究時效性的。
少了很多流動人口,城市也變得蕭條落寞。
三月份,我們得到了小朱外公外婆去世的消息,我才發現疫情竟然離自己這麽的近。
同事們都在電話裏安慰著小朱。
“我們怎麽辦?”
蘇紅瞪大了眼睛等著我拿出決定。
“。。。疫情總是會過去的,回想2003年的沙士,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要不我們就暫時先各回各家,等疫情過去了再回深圳,工資就先按基本工資發,大家覺得怎麽樣?”
我征求著大家的意見,大家都覺得這樣似乎也挺不錯,反正暫時也沒辦法開展業務,還不如回老家陪著父母,尤其是蘇紅她還有個兒子讓她惦記掛念。
我已經搬回了集體宿舍,同事們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顯得空蕩蕩的,遊走在人去樓空的宿舍,我覺得愈發的焦躁。
我越來越覺得我是怕孤獨的,無人陪伴,時間是那麽的漫長,寂寞難耐。
這半年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沉默寡言了,其實我也很想找人傾訴,但是我覺得自己可憐的自尊讓自己開不出口,無人傾訴又愈發加重我的焦躁煩悶,這構成了一個可怕的死循環,我覺得自己墜入其中,無法自拔。之前有工作忙,我還不覺得,現在什麽事都沒有了,我越發的坐臥難安。
“好呀~~”
有一個陌生的問候,是從微信附近的人傳來的。
“你好!”
我試著回複,以前我也能收到這樣的信息,但我都不會回複的。
我們彼此就這樣的聊了起來,她的網名叫人淡如菊,是附近一個工廠的會計,閑著無聊了就試著在微信附近的人中搜索。
我們東拉西扯的隨意聊著,她因為有事要忙又匆匆的斷了話題。
我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繼續尋找著附近的人。
一個下午,很快就被打發了,聊得來就聊,聊不來就拜拜。大家可以不問出處,也可以不計較年齡和身份,無比的輕鬆。
傍晚,宿舍的電視在放著新聞,是一些香港議員的訪談,回顧到了去年的反送中。反送中已經在去年年底前落下帷幕,我沒有聯係過李晨,也沒有她的消息,不過每每想起她,我總是莫名的煩躁。
“在忙什麽?”又是人淡如菊的消息。
“。。。在想晚上吃些什麽?你吃了嗎?”我回答。
“還沒,正準備做呢!”她回了過來。
“。。。別做了,我請你吃飯吧!”
“我不見網友的!”
“。。。哈哈,為什麽?”
“就是不見嘍,大家都說見了網友會發生什麽事情。”
“。。。也不至於吧,隻是兩個人吃飯不會那麽寂寞,也可以多點兩個菜,更可以不用洗碗!”
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寂寞會是這個城市很多漂著的人永遠的主題詞。
也許就是這句話打動了她,她遲疑了片刻,回複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和你AA!”
因為沒什麽特別的期待,我很快就到了她說的那家餐廳,一家湖南飯店。
我到了十幾分鍾後她才過來,一個40左右的中年婦女,身高1米6左右,有點胖,皮膚很白,五官端正。
“嗯?!”她看見我明顯吃了一驚的樣子。
“沒想到你這麽年輕,早知道你這麽年輕我就不出來了!”她嘀咕著。
“。。。這和年齡沒關係,我們隻是一起吃個飯,我還真的沒怎麽吃過湖南菜呢!”
“是嗎?湖南菜很辣,你可別吃不下去哦!”
我們就這樣開始邊吃邊聊,她看我朋友圈都發些心靈雞湯,以為我也是和她年紀相仿的中年人,沒想到我是因為失戀了內心敏感才會被那些雞湯感動。
聊著聊著大家也都氣氛放鬆,彼此說笑起來。
“我看你朋友圈裏有一副畫,你說你是清華美院畢業的,那不會是你自己畫的吧!”
那是我在去香港之前,苦悶等待通行證的那段時間畫的,畫麵是雪天,一片紅色背景的停車場,後麵的一排矮房掛著店招“明月三千裏”。那是我和李晨初生情竇的時候曾經到過的地方,我當時畫的時候,也是想喚起我們彼此的記憶。
隻是從香港回來,我就把它束之高閣了。
她說起這個話題,我眼神有點黯淡。
“。。。是我為了祭奠之前一段感情的作品!”
我吐出這些話語,感覺自己好像鬆了一口氣,因為是陌生人我終於打開了枷鎖。
“嗯,嗯,對不起,我觸碰到了你的不開心。”
她趕緊道歉,醞釀著怎麽化解我的情緒低落。
我們默默的吃完了飯,走出店鋪。
“怎麽?你不邀請我飯後散步?!”她微笑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