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舊事話百年 (84) 地方勢力爭鬥

上海舊事話百年 (84)  地方勢力爭鬥

章榮初建設家鄉的舉動，攪動了千年死水般的菱湖。別看小小鄉鎮，也有多派勢力。章榮初請地頭蛇王冼為「菱湖建設協會」駐菱湖設辦事處主任，又請另一派的沈開成為「菱湖建設協會」秘書長，意圖擺平地方勢力。

王冼做過雙林區長，以他為首的幾個兄弟幫派在地方上勢力很強，當時菱湖區長孫國英便是王冼手下，菱湖區十五個鄉，鄉長都對王冼惟命是從。沈開成是吳興縣國民黨的黨部委員，聯合了地方鄉紳勢力，與王冼明爭暗鬥。

章榮初剛回到菱湖時，看到農民生活很苦，就想能馬上給農民一點實惠。王冼對章榮初說，說打了八九年仗，農民一無所有，你要讓農民手裡拿到幾個實錢，這是雪中送炭。他建議先開一家無息典當，完全不要利息，讓農民曉得你不是來剝削他們。

章榮初認為很對，馬上以五千石米為資本，開了「青樹當」，凡菱湖區農民，什麼都可以來當，完全不收利息。農民蜂擁而至，這家典當開到第五個月，五千石米的本錢已經全部當出去了，章榮初宣佈贖當不要錢，隻要把當票拿來，無條件把所當的東西拿回去。農民皆大歡喜，把抵押的東西拿了回去，章榮初等於把這五千石米的本錢無償分給了農民。

1947年春耕期間青樹當又用貸款、貸米、貸種的方法，貸出一億五千多萬元。1948年春蠶期間，又貸出七萬三千八百斤米給農民，這些對農民的貸款、貸米，最後都分毫沒有收回。

在建設協會內部，沈開成對章榮初說了王冼很多壞話，而王冼在章榮初麵前從不批評沈開成，章榮初對兩人的看法逐漸清晰起來。

王冼(1913-1951)，原名王雪峰，「八一三」之前原在江蘇省審計處做小職員，抗戰爆發返回菱湖，與一些熱血青年組織了抗日團體「國魂社」，抗戰後期國共合作被任為國民黨菱湖區署指導員、雙林區長，在菱湖、雙林一帶有廣泛人脈，黑白兩道，左右逢源，和各路人馬都有交往。抗戰勝利，他與楊文虎等提出一個復興菱湖的計劃，全力投身章榮初的建設事業，也得到了章的信任，被付予重任，擔任菱湖建設協會菱湖辦事處主任、青樹中小學董事副校長，吳興銀行經理，《湖報》副社長。王冼名副其實是章榮初的代表，後來因其知名度，加入國民黨成為國民黨吳興縣黨部執行委員，埋下了自己的殺身之禍。

章榮初因菱湖建設的諸多事務需要政府上層協助，經常從上海乘火車到杭州，乘自己的小輪船到菱湖，或者從菱湖到杭州，再回上海。當時杭嘉湖平原可通汽車的道路不足，河道水路交叉，土匪強盜出沒，路途很不安全。1947年夏，王冼建議章榮初組織了一支「菱湖保衛團」﹐省政府批了十支舊式步槍，幾把短槍一挺機槍，保衛團團長是王冼多年的親信陳昆。章榮初每次來去，都由王冼安排「菱湖保衛團」派幾個武裝團員護送。

1948年7月份一天，章榮初準備下午去杭州再轉火車回上海，如以往一樣，保衛團長陳昆叫了六個團員，在船上架了一挺機槍，準備去杭州。章榮初在化學廠吃午飯，準備上船，這時湖州湖豐綢廠(也是章榮初獨資的)經理邱海澄忽然來電話，有事要和章榮初談。章就改變了行程，當天下午輪船去湖州，第二天乘汽車到蘇州轉火車回上海。

菱湖到湖州隻有三十六華裏，這條路很太平，章榮初叫保衛團員不要送了。幾天後章榮初又來到菱湖，王冼見到章榮初就說：「這幾天菱湖有謠言你知道嗎？」章說：「我剛到還沒有聽到。」王說：「菱湖人都在說，你這次原定從杭州轉，忽然你福至心靈，改道從湖州轉了。他們說假如這次你從杭州轉，半路上有人要綁你票，綁票的人，大家都說是陳昆，這種謠言你相信嗎？」章榮初說：「我想陳昆不會做這種事情的，謠言就讓它去謠言吧，造謠的人一定是陳昆的冤家，要破壞陳昆罷了。」王冼說：「你說得對，你曉得造謠的是什麼人嗎？就是沈開成。」

這天下午章榮初見到沈開成，假裝隨意講到此事，沈開成說：「有這樣的事？我沒聽說過這樣的謠言。」他的表情很真實，章榮初覺得沈應該與此事無關。後來又有人特地到上海去見章榮初說，是王冼策劃綁票，章榮初不知信誰好。

章榮初短短三年中在菱湖投資了超過二百五十萬美元，這在四十年代是一筆天大的數字，牽動了巨大的利益。章榮初在上海的事業交給了有經驗的經理人韓誌明先生，但在菱湖他身邊沒有得力的人，不得不依靠地方上的人物，幾個涉事者背後都有各自的人脈利益。沈開成和王冼冤家對頭，兩人在菱湖建設協會內一直爭權奪利，衝突越來越明火執仗，章榮初也越來越看出沈開成和王冼對自己的依附隻是利用。但他自持財大氣粗，對這些「鄉下地方勢力」，並不重視，也懶得去理。此時菱湖建設事業第一期已基本結束，隻等絲廠開工。按章榮初的如意算盤，絲廠一開工，他的「養蠶—繅絲—絲綢」一條龍托辣斯初具規模，那時他可以像上海榮豐紗廠一樣聘用專業經理人員，他的事業不會交到王冼、沈開成這班人手裡，所以他並沒把地方勢力的爭權奪利放在眼裡。

 

章榮初來往上海浙江的私家輪船（筆者幼年乘過多次，憑記憶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