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郞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勤於學習,善於自省,變教訓為經驗,從失誤趨成功。勇於開拓,敢於進取,繼往開來,譜寫新章。巴郞身處環境、社會、以及自身的發展變化之中,耳聞目睹,泘光掠影,感同身受,偶有所得,遂予筆錄存之,欲與文友們分享,俟以自娛娛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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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郎。《拾舊沙河夢》158。塵埃落定

(2025-01-18 01:08:03) 下一個

巴郎。《拾舊沙河夢》158。塵埃落定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複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158。塵埃落定

 

重慶兩派,八一五派和反到底派,因立場觀點不同,引發武鬥。隨之再因爭奪即將成立的省市革命委員會席位,大打出手,動用現代化熱兵器,攻城略地,愈打愈烈,不可開交,在炎夏八月達到頂峰。

重慶在抗日戰爭時期就遷入和建立了一批兵工廠,在文革前開始的“三線建設”中,又經中央批準開始建立以重慶為中心的常規兵器工業基地。在重慶武鬥中,兩派都極力占據各大型軍工廠礦,極力搶奪重慶這個常規兵器工業基地,把它當成了全麵內戰的武器彈藥庫。這是重慶武鬥規模較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67年9月5日,經毛主席批準,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聯合發布了《關於不準搶奪人民解放軍武器、裝備和各種軍用物資的命令》。

“九五命令”下達後,重慶的武鬥中止了一段時間。八一五派和反到底派被下令繳槍,但雙方都沒有執行。

在67年夏秋大規模武鬥之後,雙方偃旗息鼓,休養生息了幾個月。在進入68年後,戰火又起,在春夏時分達到高潮。當“文化革命”演變成“武化革命”之後,群眾組織也隨之發生了再一次演變,此時兩派都連橫合縱,按工、農、學等界別劃分成的全市性大規模組織。

這一階段,兩派群眾組織中再無文革初期的“革”與“保”,“造反”與“保守”的區分。民眾出於拋頭露麵爭權奪利,或尋求政治庇護,或出於個人恩怨,或隨波逐流,在響應毛主席“要關心國家大事”的號召下,分別加入了武鬥的兩大派中。大家都自認為是革命造反派,指責對方是“新老保”,或是“工糾變種”。自認為立場觀點分歧明顯,水火不容,“在路線方針問題上決無調合的餘地”,隻能靠武力來解決。

於是,專門從事武鬥的戰鬥隊野戰隊應運而生。一些原來頗有名氣的組織在武鬥中被打垮,或遭受重創而名存實亡; 有的則在迷惘中沉寂下去,走上了“第三條道路”或“中間路線”; 而一些原來不大知名的組織,在武鬥中因敢打敢拚而名聲大振,不可一世。

 

68年4 - 7月,重慶兩派群眾組織之間,展露最後的瘋狂,困獸之鬥。鑒於省市革委會即將成立,所以,此時武鬥目的已經十分明顯:“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為了爭奪地盤,爭奪對基層單位的控製權,為建立自己一派獨掌大權或基本控製大權的革命委員會掃清障礙。武鬥初期的路線之爭,到這時已經基本上蛻變為利益之爭、權力之爭。

於是,血火廝拚的大規模武鬥又頻繁發生。因為“九五命令”發布,54軍和地方駐軍置身事外,不再“支左支派”,參與武鬥。八一五派人多勢眾,經曆數次武鬥之後,打得反到底派潰不成軍,被逐出市區。反到底派大批逃亡他鄉,得到蓉城八二六派支持,遂占據重慶周圍地區縣市,繼續與八一五派抗衡。

 

1968年5月31日,就在武鬥的炮火硝煙中,“新生紅色政權”四川省革命委員會在“大好形勢”下成立。重慶兩派代表以“對等”原則進入,各有二人在省革委中擔任常委職務。

6月2日,重慶市革命委員會成立,兩派代表各數十人進入革委會擔任了付主任常委委員職務。

7月27日,中央下令,首都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強行進駐清華大學。

7月28日,領袖接見了首都紅衛兵“五大領袖”,發表措辭嚴厲的講話,宣告了文革群眾組織的終結。

8月5日,《人民日報》發表文章,宣稱:“無產階級革命派和廣大革命群眾,要在以毛主席為首、林副主席為副的無產階級司令部的號令下,統一意誌,統一步伐,統一行動”。

隨後,第八屆十二次全會召開。“一致通過”,將國家主席劉少奇定性為“叛徒、內奸、工賊”,“永遠開除出黨,撤銷其黨內外的一切職務,並繼續清算劉少奇及其同夥叛黨叛國的罪行”。

打倒了劉少奇及其同夥,發動文革的目的已經實現,功德完滿。文革的重心,應該回到正軌,加快經濟建設,以彌補武鬥造成的巨大損失。此時,群眾組織已經不再有利用價值。

 

9月23日,重慶市革委、警備區發布命令,嚴令一切群眾組織、團體和個人,無條件上繳一切武器彈藥、運輸車輛;拆除武鬥工事、據點;解散專業武鬥隊。

10月15日,重慶市革委在人民大禮堂舉行“兩大派革命群眾組織撤銷總部,掀起鬥、批、改新高潮誓師大會”。兩派群眾組織宣告,自即日起撤銷各自的總部。

中央下令製止武鬥,給紅衛兵運動踩了刹車。要大中學生“複課鬧革命”,要年輕人回歸正常生活,但覆水難收,社會震蕩和混亂仍然無法製止。到68年暑期,大學仍不招生,工廠仍不招工,66 - 68年的老三屆高中畢業生全國共400多萬人呆在城裏無事可做,成為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於是,上山下鄉被再度提起。

12月22日,毛主席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隨即開展了全國範圍大規模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活動,老三屆初中和高中生,幾乎全部前往農村。重慶武鬥的幸存者,包括席慶生本人,大部分都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去了。

 

對於文革時,重慶所發生的既荒唐又血腥的武鬥,許多參與者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他們也是熱血青年,一片赤誠,響應黨中央的號召起來革命造反的。在主觀上,他們並不認為是想做或在做壞事,而是不怕犧牲,為了一個崇高的目的在獻身。正如紅衛兵墓園上鑿刻的毛主席詩詞一樣: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

曆經十年動亂,文革於76年結束。77年夏天,清查“四人幫殘渣餘孽”的運動開始了。這次運動的清查對象是“造反派頭頭骨幹”,和參加過“打砸搶”等暴力行動的人員,即是曾經參與過行凶打人、殺過人欠有血債、搞過破壞、搶奪過國家財產的人員。這樣的人員,如過河之鯽,難以計數,於是很自然地,有許多人被逮捕關押了起來。

但由於清查運動的定義很模糊,非常難以界定,幾個月後,這個運動不了了之。主要原因是不能追根溯源,觸及始作蛹者,也不能徹底地清算文化大革命。任何一個幹過壞事的人,都聲稱自己是奉命行事,是因為他們忠於毛主席,是在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另外,當時也沒有明確的標準來衡量犯罪,隻有一些證據明顯的殺人犯和大搶劫犯被抓了起來。

在文革當中參與抄家、破壞曆史遺產、毀滅古代文物、焚燒書籍、參加派戰武鬥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文革恐怖籠罩全國,導致千千萬萬的人精神失常、自殺、死亡的高壓氣氛,都是所謂的人民群眾集體做出來的。幾乎每一個人,包括年幼的孩子,都參加過野蠻的批鬥會,呼喊過殘忍的口號。許多人動手打過人,淩辱過受害者。更有甚者,被整的受害者後來也整人,整人的加害者後來也被整。

在清查“四人幫殘渣餘孽”的運動中,忽略“法治”,沒有獨立的司法機構來執行調查審判。而是實行“人治”,由新當權派來決定誰應該受懲罰、誰不應該受懲罰,個人的感情好惡往往成為關鍵因素。有些造反派罪有應得,有些人錯輕懲重。還有些罪深孽重的造反派頭頭卻隻受到輕微懲罰,或換一個不太如意沒人幹的工作,輕飄飄地過了關。

 

寫到這裏,回思文革硝煙,屈死魂魄,心情分外沉重。成詩一首,引此為本節的結束語:

   “浩劫史無前,巴渝彌硝煙。腥風摧草木,血雨灑江天。

    悲吟詩何在?斷簡續殘篇。挑燈覓字句,淒然縈舌尖”。

 

** 巴郎 備注:上詩乃觀梅振才先生在《文革詩詞鉤沉》自序裏,填有的一闕《臨江仙》:“遊子心魂牽故國,難忘舊日雲煙。十年浩劫史無前。霜風摧草木,血雨灑江天。多少悲歌多少淚,猶存斷簡殘篇。挑燈覓句總淒然。鉤沉詩百首,高抬貴手此中研”。巴郎亦有同感,故冒昧改編。在此向原詞作者致謝。若有錯訛,巴郞自負文責。**

 記於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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