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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黑白時代8:我戀愛了

(2024-04-04 04:41:24) 下一個

1,

我收到島主的信:南京又下雨了,天氣冷得要命,你們那兒也許更冷吧?小青,如今我不能再陪你走風風雨雨的路了,但遠方的朋友依然牽掛著你,願你保重!

我的眼淚,不爭氣得流下來。

冷,充斥在記憶裏那個冬天的味道,除了冷似乎沒有別的。宿舍區是新房子,沒有暖氣,大家都是點那種天然氣的爐子。偌大的房間,爐火不敢老點著,否則會在睡夢中一命嗚呼。

小黃以此為由,大部分時間去了她哥哥那裏。

宿舍北麵窗戶的窗簾,從來沒拉開過,但我還是在一人住的夜晚,聽見半夜敲窗的聲音。

冬天愈加深了,我的恐懼也越來越深。那個黃色的長著椰子樹的窗簾,永遠熱帶麗日的氣息,我卻在夜晚熄燈後想象出魔鬼的眼睛。

隔壁住著經理的司機和他老婆王姐。

王姐有著山東娘們的爽直,說話嘎嘣脆。她準備抱第二窩,肚子已經很大了,加之原來就是五大三粗的塊兒,與老公瘦小的身材形成鮮明對比,一個頂三差不多,估計兩口子若是吵架,王姐一把抓起她老公就像提溜小雞一樣扔出去。

和他們當鄰居,從來沒有聽到他們兩口子吵架的聲音,兩人看起來是模範夫妻。

叢林法則,動物弱肉強食,遠方有猛虎也救不了你,不如向最近的人求助。我告訴王姐,夜裏有人來敲窗戶,我很害怕。

她聲音洪亮:有我在,甭怕!有事你使勁敲牆,喊我,看哪個王八羔子敢?

在形單影隻的年月裏,這個強悍的女人,像一頭母牛,頂著硬硬的角,時刻保護著一個女孩子,誰說她不是我生命裏的貴人?

2,

我常常一個人坐在冬天的湖邊發呆,在日記裏寫下憂傷的文字。水邊有個不快樂的阿狄麗娜。

小黃來宿舍收拾東西,她要徹底搬到哥哥那裏住了。

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我說:你別挑挑揀揀的,該找個老公了。

老公這個詞,那時候離我好遠,愛情,我想象中的愛情,怎麽能和這個土蛋老公聯係起來?

我不希望小黃離開我,我太孤單了。哪怕她一周在這裏住一晚,我心裏也開著快樂的小花。

但我嘴上沒有挽留小黃,反而問:你們南方女孩是不是都這麽開放,一戀愛就同居。

小黃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大概沒想到我會得這麽直白,半天她才說:可能是吧...

這些話裏,肯定隱藏著我的妒忌。同是臨時工的外來妹,小黃有哥哥護著罩著,我隻是形單影隻的飄著。

雖說被扣上不純潔的帽子,除了柏拉圖戀愛,我還沒有開始真正的愛情。我渴望嚐嚐愛情的果子。

當我仰望那果子的時候,一個男人啪嗒落到我筐裏了。

3,

李強弄了幾張遊樂場的票,邀請我和栗子一起玩耍。

他沒有帶女朋友李梅,李梅在忙著上進考職稱,也許不屑於這麽不務正業的玩耍。李強帶了一位朋友小許。

小許是李強小兩屆的校友,南方人,個子中等,愛說愛笑。他小眼睛,一笑就擠沒了。他在另一個公司當技術員,和李強在總公司的一會上認了校友。

那次在遊樂場玩,我和小許同玩一個叫瘋狂老鼠的遊戲。

類似於過山車。

我倆如同兩隻耗子並排坐著,當遊戲啟動,我嚇得大喊大叫成了一隻瘋狂老鼠。

而小許是隻鎮定的耗子。

那次遊玩之後,小許開始聯係我。

多半是打電話跟我聊天。

我喜歡聽他的聲音,不標準的普通話,但是很有魅力的聲線。他笑起來有點痞氣。

有一次我在栗子那裏,恰好碰到他去找栗子打印一些文件。

栗子的兩隻雞爪子劈裏啪啦敲著鍵盤,我倆坐在她背後,小許怕打擾栗子工作,嘴巴暫時摁下暫停鍵。

他偶爾看我一眼,而我恰好也看了他一眼。

我們大眼對小眼,相視一笑。

好像共同保守了一個秘密。

小許走後,栗子收攤,她提醒我說,小許有女朋友了,是他大學同學,在另一個城市。

我問:你咋知道的。

她說:別人告訴我的。

別人是誰呢?

栗子神秘兮兮的。

小許有女朋友這件事,好像湖麵上投來一塊小石頭,掀起浪花一朵。

可湖麵早就漣漪點點了。

4,

有天下班時分,小許打來電話,說他在總公司辦事,現在忙完了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他想送我回隊上去。

冬天下班時分天就擦黑了,我一個人回住處,早就不敢抄近路而是繞圈子走遠路。

小許說送我,我心裏雀躍著,答應了。

我們自然抄近路。

我覺得自己膽子太肥,我創造了和小許單獨相處的機會。

走在安靜的小路上,小許從棉衣口袋裏掏出兩個烤紅薯,一人一個。

我倆就著冷風吃得熱乎乎的。

吃完了紅薯,我就聽小許瞎扯。

小許說他南方人現在是北方胃,不愛米飯愛麵食。他未來應該找個北方姑娘做老婆,這樣就不會在吃飯問題上吵架了。

聽小許這麽說,我心裏想,我從小就會蒸饅頭了,修煉到現在,我蒸的饅頭又大又圓,在我們村裏能排前三名。

但,會蒸饅頭隻能證明你是個廚子,小許沒說要找個北方廚子啊。

哎呀,我不能說我是個會蒸饅頭的姑娘。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幹脆不接話。

平時在電話裏我也算能聊,那晚我的嘴巴,就像我們一句老家話形容的,跟棉褲腰一樣笨。

5,

我們經過棚戶區,看見家家戶戶小房頂的煙筒裏冒著煙。

小許吹起了口哨。一戶人家院子裏的狗就叫起來。他口哨停了,狗也不叫了。口哨又起,狗再叫。

 如此反複,我們無聊得笑起來。

借著燈光,小許深深地看我,說:你笑起來真好看,好像花呼啦開了。

我很心動,覺得小許雖說沒有文藝男青年的酸氣,但很會說話。比詩人寫了二斤紙的詩更能打動我。

又聽小許說:大眼睛姑娘真是好看。

哪個大眼睛姑娘呢?我和栗子都不是眯眯眼。

想到栗子的提醒。

不知道小許的女朋友也是大眼睛姑娘嗎?

哎呀,我真是又大膽又小壞,讓小許在傍晚時分走小路送我回去。明知道他有女朋友。

近路很近,過了棚戶區,不遠處就是基層隊的院子。

小許忽然說,剛才在棚戶區,我看見你嘴唇上黑乎乎的,大概是吃地瓜留下的黑東西。

我感到很囧,還以為人家燈下看美人呢,原來嘴上有灰。人家說你笑得像花開,不過是安慰你而已。

誰家汙毛黑嘴像花開呢?

慌亂中,我伸出舌頭舔嘴唇。

小許一把抱住我。

咋了?世界發生了什麽昏天黑地的?

我沒有拒絕。

小許因為激動而呼吸急促,他對我表白:從瘋狂老鼠那次,我就覺得你可愛極了,我就喜歡上了你。

他的嘴唇迎上去,幫我舔了烤地瓜的殘留物。然後,我聞見了他嘴裏的烤地瓜味。

甜甜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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