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 (五)

我離開德州後，與朋友們一直保有聯係。

記得有天半夜，大概一兩點鍾的樣子，忽然接到王先生的電話，說李先生要不行了。我很驚訝，李先生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早去健身房鍛煉的。有次周末我和老婆逛店，正好遇見他從健身房出來，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剛鍛煉完的樣子。八年之後，我才走進健身房。李先生個子高大威猛，健康敏捷，喜歡各種冒險運動：出深海釣魚、潛水、蹦極、跳傘、開飛機，等等，雖然身體健康，可惜玩大了，把自己命玩掉。

李先生出海釣魚時，深潛後忽然發現氧氣瓶不工作了，吸入嘴中的不是氧氣而是油。萬般無奈隻好快速出水，救援船在他們拚命返回的航程中截住他們，迅速把李先生送入醫院特製壓力艙，仍然沒來得及。據王先生說，他先趕到醫院等著，李先生從救護車上被抬下來時還神智清醒，隻說了一句話：這回把自己玩死了。

到半夜進入病危，肺部及內髒細胞全破裂了，醫生也無力回天。給我電話的時候，王先生說醫生已經放棄，進去看最後一眼。那時我剛入學，正在極力證明自己很喜歡分子生物學專業並且有足夠的能力成為這方麵的人才，仍抽出周末兩天飛了回去，參加了李先生的葬禮。想著當年李先生對自己的幫助和鼓勵，心中頗為難過。看看芳凝和她兒子，覺得實在可憐。

王先生說，餐館準備賣掉，各人拿錢散夥。李先生不在，交心的朋友沒了，很難繼續與芳凝相處，尤其是餐館的管理，隻有拆分一途。他打算先去舊金山安家，再做他圖。芳凝原打算入夥金叔，想是平時過於托大，也被婉拒。據她說先休息倆月，大概是返回台灣。

這些年來，還與金叔及王先生有聯係。又去過貝坦柔芝一次，順便去吃金叔的餐館。那次他老人家已經退休，是他兒媳在管理。一說起來，就又去他家探望。如今健在，晚年幸福，子孫繞膝。我去舊金山才知道，剛好王先生去了大陸，隻剩王太Linda留守舊金山。王先生的朋友在大陸開廠，請他去管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後來在大陸見過他兩次，混得有模有樣，越發露出電影裏南霸天的樣子來，和當年的和藹有些距離。

德州那地方，我再沒回去過。或者有天回去走走，就好比如今想去衛生所原地看看的意思。老了念舊，少時的大禮堂、大走廊、宿舍群，早就沒了影子；老家的大水庫還在，有可能去旅遊一遭，也算是圓了個夢。

[覓音]

看了你一係列文章。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