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夢幻的人·基裏科篇之二》
我沒有認真地考察過,隻是從基裏科作品的編年史上感覺到基裏科有意識地運用多點透視(或者叫散點透視)技法繪畫大概始於1913年。他的《神秘憂鬱的街》很具有代表性。畫麵左邊長廊的透視聚焦點和右邊拱門建築的不重合。所以整部畫是兩個分離的空間。而且兩個聚焦點分錯交叉,還有那個木製車箱的存在,畫麵中間的空間受到擠壓。左下方的女孩帶著身影滾著鐵圈,跑向模糊毫無確定性的中部空間,給人一種懸慮的感覺。而右邊建築後透露出來的帶棍棒的高大身影無疑增加了神秘恐懼的氣氛。
《巴黎蒙帕納斯火車站》是基裏科更加著名的作品。基裏科用他少時熟悉的場景回憶來構造夢幻般的心境。同樣的,車站站台和車站建築形成兩個錯位的空間。近景是一兩掛香蕉,和繪畫主題沒有任何邏輯聯係。站台旁的過道完全背離了透視法則。過道遠端有兩個渺小的人影。更遠處在暗光襯托下一列火車正要靠站。鍾塔上的時鍾提示離別時刻的來臨。這幅作品又稱為《憂鬱的啟程》。
基裏科作畫時似乎已經知道他就要離開巴黎,去加入一戰時的意大利軍隊。在巴黎期間,基裏科結識了畢加索和超現實主義詩人阿波利奈爾,辦了畫展,賣出去平生第一幅畫,《紅塔》。
1915年基裏科同他的弟弟應一戰征兵回到意大利的駐地費拉拉。基裏科因身體狀況無法工作,所以他得以繼續繪畫。基裏科的畫作裏依舊有對空間格局的處理和一些無關聯的物具的似是而非的組合。正如這幅《國王的作惡天賦》體現一種超乎物理可能之外的心理體驗。在費拉拉期間,基裏科在畫作中加入木偶人形的新元素(這其實是他在巴黎期間的心得)。《令人不安的繆斯》中的空間處理和《國王的作惡天賦》同出一轍。前景是高抬俯視的平台空間。背景是平視的費拉拉的紅色中世紀城堡。前景平台的遠角有一個模糊處理的雕塑。中央位子是兩個木偶人形,一個背向站立,另一個掩麵蹲坐。無論雕塑還是木偶,麵目無法識別,而給人神秘不安之感,似乎又帶有一番謎一般的寓意。1917年基裏科因精神狀況住進費拉拉的醫院,遇到同期住院的未來主義畫家卡拉。兩人一同發起繪畫運動,將基裏科的風格命名為形而上學畫派。1918年基裏科轉站回羅馬,開始了一係列的畫展。
基裏科稍後用立體主義的色彩來描繪行而上學的主題。在《赫克托耳與安德洛瑪刻》裏,兩個人物完成抽象幾何化了。作品題材來自特洛伊戰爭的希臘神話傳說。赫克托耳是特洛伊國的王子和守衛戰士。在他出城和希臘聯軍第一勇士阿喀琉斯決鬥之時,他的妻子安德洛瑪刻上前苦苦哀求他放棄這個決定。但赫克托耳拒絕了。這是一次宿命性的生死離別。畫作上隻有告別前擁抱依傍的兩個人,而故事裏還有安德洛瑪刻懷中的幼小兒子。赫克托耳摘下頭盔,讓孩子能看到自己的麵容。我們在畫作裏看不清赫克托耳的麵容。死亡的寓意更加強烈。
詩人阿波利奈爾欣賞基裏科的繪畫。而作為超現實主義代言人的布列頓對基裏科是倍加崇敬,稱他為新現代寓言的領袖。基裏科對超現實主義畫派的深遠影響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基裏科很快地背離了自己的形而上學主義。1924年之後,基裏科轉變到以魯本斯的古典繪畫技法為基礎的新巴洛克風格。他和超現實主義已經漸行漸遠了,對現代藝術的影響力也逐漸結束了。
一番新舊大陸間的飄泊之後,基裏科同第二任妻子於1944年回到了羅馬。在西班牙大台階附近買了一幢房子。這個孤獨的先行者在這裏度過餘生,於1978年去世。現在這個房子成為基裏科博物館(紀念館),需要預約才能進去。
--寫於2017年7月4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