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 Bead

    （圖片來自網絡）

     不得不注意到她，她說我叫明若，傅明若。

     簡維中坐的是漢莎航空公司自上海飛往法蘭克福的班機，攜公務之名捎帶行私人之便，公司上下就唯中一個在德國留的學，自然肩負起這次斡旋合同有爭議條款的重任。老板不算吝嗇，所以有機會享受商務艙的待遇。鄰座一直空著，直到 last call 才見空姐領著一位女郎匆匆就位。進入正常飛行高度後，她點了杯紅酒，湊近唇邊的一霎，突如其來的氣流將半杯酒液傾灑而出，維中的淺色襯衣也染了酒痕。女郎呀了一聲，轉過臉來抱歉，然後她說，我叫明若，傅明若。那是一張年輕的，清淡不失嬌俏的素顏，左眼角下一顆明顯的淚痣閃耀著幽藍的光澤，陽光透過舷窗照進來，才發現那是枚貼上去的淚滴型水鑽。

       空姐撤下殘酒問是否還需要，她頷首微笑道，想把自己灌醉後昏睡，一覺醒來說不定能從空中看到埃申海默塔了。酒量很淺？維中覺得她頗有意思。明若失笑，雖不善飲你卻大可放心，聽人說我醉後的酒品甚為可愛，醉態可掬之餘睡相亦可，斷無打鼾磨牙的不雅之嫌。維中笑道，自己說不做數的，順勢遞給她空姐重新端上的紅酒。明若的性子竟是經不得激的，接過酒杯兩三口便灌了個涓滴不留，臉頰即刻飛了紅暈，你不信的話我醉給你看啊。

       沒幾分鍾，她的眼神果真迷離起來，但意識尚清晰。維中有些過意不去，找話題跟她聊，你是去法蘭克福旅遊嗎？曾在那裏念過書，這次是去參加朋友的婚禮；你知道嗎，新郎是我從小就喜歡的大哥哥，她的話多起來，我們的父母就是好朋友。可他一直當你是小妹妹，維中接口。是啊，他一直當我是小妹妹，她輕輕歎口氣，也是紅酒惹的禍。怎又關紅酒的事？維中有些好奇。那年聖誕，我們一大幫留學生去當地一個同學家狂歡，他有事耽擱了，電話裏說他們去觀聖誕燈飾被堵在埃申海默塔附近，因為實行交通管製可能過不來了。維中的眉頭微蹙，仔細打量已是麵龐酡紅的女郎。

        她繼續，我在淩晨時被同學硬是勸了半杯，結果頭痛的厲害，就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眯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很多人都走了，嗓子又幹又疼想喝水，可是我聽到了他的聲音，除了他的還有另一個女人。他說，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女人說，不要我陪你嗎？不用了，就兩三個不勝酒力的同學，我來照顧可以的。好一會兒沒動靜了，可我卻不敢睜開眼，然後又是那個女聲，誰說我喜歡你的，我喜歡你嗎？還是你喜歡我？你喜歡我嗎，喜歡嗎？她一再的逼問卻沒得到肯定的答複，似乎有些惱了，我穿不動鞋子，好好好，他好脾氣的應著，我幫你穿，但穿好後要回家哦。說到這裏，她沒了聲音，維中以為她終於睡著了，伸出手想為她蓋上毛毯。明若複又睜開眼，展開一個虛弱的微笑，那時我還小，卻也明白了他是個不懂得拒絕的人，好累啊。

         她的鼻息轉為凝重，這次是真正因了酒力睡了。這次輪到維中歎氣，此次公私兩便的行程除了代表中方和德商談判，私事也是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明若明若，維中在心裏重複她的名字，你可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讓你不敢睜開雙眼的女子？明若明若，人如其名，果然明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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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Blue，藍色，憂鬱。 2.Bead，淚珠，氣泡，美俚語指命運。3.明若觀火，出自宋蔡沈集傳“我視汝情，明若觀火”，意指像看火那樣清楚，形容看事物十分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