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的兒子，最後一顆乳牙終於搖搖欲掉了，他來找我幫他拔下來。
我問：你怎麽不自己拔？
他說：自己傷害自己太難了。
我說：這對我也很難，你如果疼，我比你更疼。
我強忍著胸口顫巍巍的難受，伸手摸到藏在一排整齊的新牙後麵的那個小東西，依然頑強，我拔了兩次才拔下來。
Google 了一下，通常乳牙在12歲掉完。我家兩個顯然都是發育特別遲緩的特例。我女兒跟我抱怨，同學們都來例假了，就她還沒有。問我為什麽。 我有點驕傲的說： 因為我也很晚呀，我到了高中還在長個子，是女生裏極其罕見的，你有我的基因。 女兒馬上給了我一個仇恨的眼神，都怨你。
我跟她說，等你開始來例假，就會想，再多給我幾年沒有例假的時光多好。一個漫長的童年是一種恩賜，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現在還不會懂，她隻想要快快長大，她要自己做早餐，自己洗衣服，不允許我插手，一個著急長大的孩子。
成名要趁早，張愛玲如是說。
慢慢來更快，有人這麽講。
張愛玲有她的底氣，說到做到。有些人一路堅持，慢慢開掛。還有更多的人，著急的，不著急的，堅持的，善變的，跌跌撞撞，也都走過了一生。若，我們都是《人間》這出戲裏的角色，所有人最終都會圓滿完成任務。不同隻是，有些人是主角，有些人是配角，還有反派和龍套，還有些人是歡喜的背景和悲哀的底色。
我想跟女兒說，別急，想當年，媽媽也著過急，穿外婆的高跟鞋，過家家，隻願意當媽媽，不願意當小孩。現在又怎樣呢？我同學的小孩都比你們大。 哎，這樣說，好像不妥。
或者說，你看媽媽同學裏，那些著急嫁人的，著急當官的，似乎都是事與願違呢。哎， 這樣說，也不妥。
還記得，我告訴你，我懷你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到我走過一片絕美的山穀，走出來時手裏捧著一朵最美麗無比的花， 你就是那朵花，每朵花，都有它的花期，又各不相同，該來自然會來，早不了，也晚不了，我們不急不緩，等著，好嗎？
哼，女兒瞪著我， 你就不能有點亞洲媽媽的樣子嗎？ 然後，轉過頭，偷偷地笑。
自己的花期，能不疾不徐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不過，孩子們例外，他們都急著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