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的聖誕節清晨,丈夫張瀟在房間裏磨磨蹭蹭,說:“要看聖誕節早間特別新聞,可找不到遙控器,把房間已經做了地毯式搜查,依然沒找到。”
妻子小粒也不計較他不懂西班牙語如何看得懂墨西哥新聞,隻說:“要不給詠萍打個電話?問問她是不是一時糊塗把電視遙控器當成手機給裝沙灘包帶走了。”邊說邊拿起一個沙發靠背,想也許有人看完電視順手把遙控器放在沙發扶手上,然後它就順著扶手溜到了靠背夾縫中,剛拿起第一個靠背就赫然發現遙控器靜靜地躺在底下。原來人家所謂的地毯式搜索僅限於字麵意義,並不是全麵搜索的意思。
張瀟很認真地把人家的新聞從頭看到尾,然後大失所望:“沒什麽內容。”小粒也不計較他是沒聽懂還是對播報內容不感興趣,一結束就開心地拉著他奔向沙灘。
兩人在海灘漫步,沒走出多遠,發現海灘周圍沒了人影,也許都進城歡度聖誕節了。小粒還惦記著那個離島,遠遠就指給張瀟看,可天公不作美,沒了昨日的風平浪靜,有點兒小風浪,潮水也漲了,所以這個離島看著遠遠的小小的,在茫茫大海上若隱若現。
小粒說:“水麵下有一條暗道,可以趟水上島體會一下身處天涯海角天蒼蒼海茫茫的感覺。”張瀟說:“今天恐怕不適合,風大浪高,隻怕有去無回。”小粒說:“怎麽會?上麵還有兩個人呢?”
小粒遠遠指著離島上的兩個人影,張瀟隻盯著前方,想大步快走過去,有意不看離島方向,堅定地說:“那不是島,也沒有人,那就是被海水淹沒的兩個枯樹幹。”
小粒仔細辨認,分明就是兩個人在互相拍照,無奈道: “還記得咱們狗狗剛到家的一個晚上嗎?狗狗“嘶嘶”低叫,我就問你:‘出什麽事了?狗狗這個叫聲到底在給我們發什麽信號?’你聽了半天,堅定地告訴我:‘是別人家的狗在叫。’然後催促趕緊睡覺。結果第二天早起發現,狗狗在我們家拉了粑粑,原來狗狗是叫我們帶它出門拉粑粑,你還記得嗎?那次阿波羅估計在家裏轉了個遍,發現咱們步入式衣帽間是一個最不像房間的房間,就在那兒解決了,真難為它。”
張瀟問:“你想說什麽?”小粒說:“明明聽到狗叫聲,隻因為你不理解它的含意,就不肯麵對事實,說是別人家的狗在叫。現在你不想探險,又一次不肯麵對事實。”老夫老妻就是實在,攻擊對方的炮彈日常生活都有積累,順手一甩都很精準。
說話的功夫,那兩個‘枯樹枝’趟著海水一路說笑著走到眼前,張瀟緊走兩步,熱情洋溢地上前‘問路’:“非常有趣啊,海上居然有這麽一個去處,你們這一趟來回一定非常激動,好像你們對這裏地形很熟的樣子,真是奇妙啊。”
這是兩個青少年,看著比他們的兒子吉米還小,不滿20歲的樣子,都高大健美,模樣俊朗,手臂下夾著一個衝浪板,說起話來彬彬有禮,笑容可掬,顯然教養極好。兩人回答:有一條暗道通往那個小島,但最好是風浪小的時候有人帶著走比較好,像今天這個天氣,並不推薦上島,等等。
對話內容並不多,但是英文的文法和表達裏麵有著許多的客套和大驚小怪,偏偏他們雙方都選擇了最客套的表達,也做足了表情,所以對話還是進行了一段距離,在這個過程中小粒唯一的疑問:“你們兩個小的跑這麽遠,你們媽媽知道嗎?”
始終沒插進去,而且腳步漸漸跟不上他們的步伐,索性抽出手來落在後麵觀察,她很驚奇張瀟的表現,眼前的他就像一個陌生人,小粒想:他平時上班講起英文一定風度翩翩和藹可親,可惜回到家裏對自己講起中文來就簡單粗暴。
等張瀟和他們熱情道別,回頭又挽起小粒的手臂,說: “兩個猶太孩子。”小粒非常吃驚:“你怎麽知道?”張瀟說:“其中一個的項鏈吊墜是大衛之星。”小粒立刻住嘴,知道這一輪又輸在了洞察力上,估計剛才光看臉了。
張瀟接著說:“從相貌上多少也能看出來,二戰時納粹迫害猶太人,有專門的讀物從細節描述來區分雅利安人種和猶太人種,從頭顱的形狀,臉型到五官特征,我讀過。剛才倆孩子仔細看來特征不是很明顯但依稀有一些,可以肯定是猶太人。”意識到這次輸在知識麵上,小粒徹底閉嘴了。
他們走了一會兒,小粒才悠悠開口:“看著你和他們言談甚歡,知道我在後麵的感覺嗎?你就像一隻孔雀,把自己滿身漂亮羽毛奮力張開給前麵的外人看,卻把後麵,那像拔光了毛的雞尾巴留給我這個自家人看。你不是沒有好風度,隻是把你的好風度都給了外人,留給我的都是蠻橫。”
張瀟這次的反應還算快,立刻不住討好:“哪有?我對你最好了,我隻有你。”
不然怎麽說加勒比海的美景魔法無邊呢,這番的沒頭沒腦卻猶如石破天驚,讓沒見過世麵的小粒如同聽到海枯石爛,不消幾句就沒了脾氣,和人家攜手徜徉共享美景。